第12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哦？弟弟竟也对这花有意？“
林川瞧见林逸的目光落在那盆赤焰花上，眸中闪过一丝亮色，那张因常年养尊处优而显得圆润的脸上，漾起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略有兴趣，要价几何？“
林逸语气疏离，仿佛并不在意。
“此花不卖。“
林川脸上堆起笑纹，连带着脖颈间的软肉都微微颤动，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他轻轻摩挲着赤焰花娇艳的花瓣，故作姿态道：“此花乃是友人所献，举世难寻，怎好用俗物银钱来衡量？“
与这位手足相争多年，他虽多有不如，却也因此对这位弟弟知之甚深。那些年在林府中的明争暗斗，虽说他总是落于下风，却也让他摸清了这位弟弟的性子。他深知林逸虽面上冷淡似霜，实则骨子里傲气逼人，最是受不得旁人拒绝。
方才那般情形，若是寻常时候，这位弟弟定是连个眼神也不会施舍，转身便走。
如今肯开口一问，这般表现，便已经是对这花，志在必得了。
这赤焰花，原不过是他为这场宴席所设的点缀之物，借其天生暖性，用以温热席间佳肴罢了。
于他而言，本就无甚要紧。
此时的林川，只觉柳暗花明，竟在无意间寻得了一个可与这位弟弟周旋的契机。
看着林逸那张清冷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的一丝不悦，他心下不禁暗喜，仿佛多年来被压制的郁气，都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纾解。
“都是一家人...”
林川说着，肥手一挥，身后伺候的小厮恭敬上前，手捧一方雕花檀木托盘。
托盘之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只景德镇的青花瓷碗，每只约莫八两大小，碗中盛得满满当当，酒气浓烈的有些刺眼。
“...喝了这三碗酒，这花就是你的了。”
若是饮了，气血不足者怕是会直接晕死过去。
“二哥好一个富贵逼人。”
林逸看着自己二哥脸上堆起来的肥肉，脸上露出和熙微笑道：“不是弟弟不肯啊，实在是这酒，有些问题。”
这次轮到林川怔住，他想不出这酒有什么问题。
“我喝的酒，取粟于颜渊负郭之田，浸于廉泉之水，清者饮之可以为圣，浊者饮之可以为贤，二哥你那酒就不一样了。”
林逸伸手拿过一碗酒，道：“这酒，一看就是盗跖之粟酿成，取贪泉之水，误饮一杯，则廉者贪，谨者狂啊，二哥，你一看就没少喝。”
“三弟的口舌，真是张口就带了一股子青楼的刻薄味儿，也算是子承母业了。”
本已经觉得胜券在握的林川被如此又奚落了一番，此时面色已经带着些许狰狞之色。
“‘祸水’？那我作为兄长，便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来人！”
“在！”
“灌我这弟弟些‘祸水’！”
“这...”手下爪牙迟疑，毕竟这对面的，即便是庶子，代表的也是乾安侯侯府的面子。
“出了事儿我担着！”林川此时已经怒极。
“且慢！”林逸叫停，附在林川耳边低声道：“二哥，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管你什么日子！”
“二哥，我送你一首诗，你且看看，再细想想。”
林逸依旧不卑不亢，不软不硬，踅着放着文房四宝的案前，一手扯起袖子，一手落笔狂书，连着写了几个字，一连五个“难”字。
“噫吁嚱，危乎高哉，世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林川看不太懂，只看懂个“难”字，不由得嗤笑道：“你要是早些知道‘难’，为兄我又怎会为难你？”
但是林逸却是毫不理会，不多时，一幅娟秀的小篆便浮于纸上：
【噫吁嚱，危乎高哉，世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圣母薨逝未经年，亲者带泪，笔者犹憾，江陵太守歌舞欢！】
写完，林逸展纸一挥，两指捏着，踱步窗前，对着自己这位不明所以的二哥笑道：“二哥，您这高升，弟弟没什么送给你的，得幸二哥喜欢弟弟的诗，弟弟这就送你一首。”
“如今正值国丧期间，二哥你携带娼妓，纵酒高歌，也不知道咱父亲能不能抗的下来。”
“若是抗不下来，那弟弟也不过是多了一首民间传唱的打油诗，但是二哥您身上那蟒袍还能剩下几蟒几爪，就不知道喽。”
“哎呦，我这打小身子弱，真不知道能捏着多久。”
林川看着林逸手里那张白纸黑字随着风抖，整个人的心肝都随着颤。
他是真的怕这愣子弟弟手一松，他这身上的蟒袍就掉了色了。
“弟弟！有话好说！快给我弟弟把那花拿过去！”
“你这狗奴才，跑快点，啊不对，跑慢点，别撞到我亲爱的弟弟，他那手一松可就完了！”
......
半晌之后，林逸心满意足地带着制符材料和一些牛肉吃食，回到了侯府。
“叮——零零——”
一声脆响在房间之中响起。
那是银铃，也是《太平要术》之中，制作符水的重要道具。
摇铃，便是聚灵，金铃效果最好，其次银铃，最后则是铜铃。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一些天材地宝，法器级别的铃。
此刻随着铃铛的摇动，林逸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狼毫笔，准确来说是笔尖的墨，似乎有什么自己看不到的能量，随着符文，凝聚于其上。
与此同时，林逸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和不多的气血之力，也在涌向符纸之上。
速度十分之快，让他本就气血不太充足的面色，变得愈加苍白。
“叮——零零——”
铃止，笔停。
“呼，还好，若是再抽下去，自己恐怕会被硬生生抽成人干。”
林逸苦笑一声，他已经感觉到浑身的乏力，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
可能于吉创造这功法的时候都没想到，会有自己这样连气血之力都不充足的修行者吧。
霎那之间，但见林逸手腕轻抬，指尖捏起符纸，动作行云流水，将其掠过案上那支通红的烛焰。
符纸与火相触的刹那，便见符文隐现，火光窜动。
他手腕一转，迅如惊鸿，将那燃着的符纸投入一旁青花瓷碗中的清水之中。
霎时间，水光粼粼，符文消散，一碗符水便这般炼就。
林逸凝视着带着淡淡暖意的符水，沉默片刻，一口服下。
房间之内，一片寂静。
下一刻，温度骤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