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掠食者与伙伴
晨雾在林间织成灰白的蛛网，靴底碾过苔藓时悄无声息。
艾尔温的翠绿斗篷在前方树杈间时隐时现，精灵的箭尖始终以微妙的角度偏向他的方位。
泽比不用面板都能猜到，那支淬毒箭正对准自己后心。
比起莱娜，这位精灵的防备心更甚，但他懂得隐藏。
“左前方三十步，腐叶下有捕兽夹。”莱娜的法杖尖端亮起晨曦微光，圣辉扫过潮湿的林地，“洛奇，别踩那堆蘑菇，是毒孢囊。”
提夫林诗人正用鲁特琴柄戳弄一丛荧光菌，闻言夸张地跳开：“圣光在上！这玩意能毒死一头地龙吗？我打算采点给格罗姆调酒……”话音未落，兽人蒲扇大的巴掌拍得他一个趔趄。
“滚回地狱和你的魔鬼祖先喝去吧！”格罗姆肩扛战斧，每一步都踏得枯枝爆响，“老子宁可喝地精尿！”
泽比的嘴角抽了抽。这群人简直像马戏团巡演。
如果马戏团标配是淬毒武器和地狱乐器的话。
面板突然在视野边缘闪烁：【感知检定通过——东南方向树林异常】。泽比屈指弹出一枚石子，惊起三只铁喙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完美掩盖了他后撤半步的动作。
“歇会儿！”洛奇突然瘫坐在树根上，琴弦扫出哀怨的调子，“我的脚要磨出水泡了！精灵老爷，给唱支《绿叶轻抚我的伤》？”
艾尔温的箭尖倏然转向东南：“安静！东南方向有动静！”精灵的尖耳微微颤动，“泽比，你左翼；格罗姆正面；莱娜准备圣光屏障。至于你……”他瞪向洛奇，“再发出声音就让你当诱饵。”
泽比拔出碎岩长剑，格罗姆已经嗷嗷叫着冲出去，战斧劈开晨雾的刹那，一座小山般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嚎——！
像熊一样厚实雄壮的身躯皮肤着羽毛，巨大的瞳孔发出凶猛的光芒，尖锐的鸟喙发出猫头鹰的尖叫，在蛮荒森林中不断回响。
那是一头硕大的枭熊！
像是猫头鹰的脑袋配上棕熊的身子，但它的体型大概有五头棕熊加起来那么大，嚎叫声更是抵得过整片森林的猫头鹰。
枭熊的暴躁脾气使它成为了森林中最危险的掠食者，冒险者中有句谚语：“比枭熊更危险的，只有饥饿的枭熊。”
而眼前的这巨兽毛发脏乱，空瘪着肚子，正盯着兽人流出长串涎水，毫无疑问，他们遇上了一头饥饿的枭熊。
枭熊的咆哮震得松针如雨坠落，众人一时被震慑地傻站原地。
“后退！”泽比对着刚才跳到枭熊面前的兽人格罗姆高声提醒。
后者急忙后跳，堪堪躲过头顶拍下的巨掌，艾尔温也纵身一跃，蹿上一颗粗壮橡树，搭弓拉满箭。
“圣光啊，净化这污秽！”莱娜的法杖迸出晨曦光柱，却只在枭熊肩头灼出浅痕。怪物挥爪拍碎三人合抱的橡树，艾尔温在枝杈间飞跃的身影陡然失衡。
“长耳朵！”格罗姆抡起战斧跃向枭熊后背，斧刃撕破皮毛卡进血肉的瞬间被甩飞出去。兽人撞断三根树干才止住冲势，咳着血沫大笑：“够劲！比地精带劲多了！”
从树枝坠落的精灵堪堪稳住身形，枭熊的巨口裹挟腥风压下，尖喙距他咽喉仅剩半尺。
“低头！”泽比的暴喝与面板提示同步炸响。他瞬间从【魅力】中再次贷款8点属性，原本10点的【敏捷】飙至18，世界在他眼中凝滞成慢镜。
【突刺】！泽比闪身上前，剑锋擦着艾尔温发梢刺入枭熊上颚，碎岩之威击碎了一片鸟喙，碎片顺着腥臭的黏液泼了精灵满脸。
“风歌家族欠你一次。”艾尔温翻身搭箭，翠羽箭矢在与枭熊右眼聚焦的刹那离弦。夺走一半光明的同时带来了刺骨的剧痛，枭熊陷入癫狂，熊爪胡乱拍击地面，洛奇趁机拨响鲁特琴最高音阶：
地狱颤音！
硫磺火环从琴箱炸开，直击枭熊的大脑，枭熊动作迟滞了半秒。莱娜的圣光恰在此刻汇聚成矛，贯穿怪物心口的同时，泽比再一次发动雅灵血脉，8点属性全押【力量】。他趁着怪物停滞的间隙，踏着它的脊背跃起，碎岩长剑狠狠刺入枭熊颅骨。
咔嚓！
剑锋穿透头骨的脆响中，面板弹出暴击提示：【弱点洞悉生效，伤害x3】。枭熊山丘般的躯体轰然倒地，毫无生气的大眼死死瞪着几人。
【经验值+80】提示音响起，泽比默默查看自己当前的等级:lv5(151/1200)
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就算有雅灵血脉的加持也不会是格雷的对手。
脑海中浮现起金发男子的面孔，泽比不甘地握紧手中长剑。
“哈！最后补刀的还是老子！“格罗姆的巨斧猛得劈下，踹了踹不再动弹的熊爪。
洛奇瘫坐在树根上拨弄琴弦，即兴改编起《屠熊者之歌》：“英勇的哑巴剑士啊～他救精灵的样子像在抓跳蚤～”琴声忽转激昂：“而我们的圣光女士……”
“闭嘴！”莱娜的法杖亮起治疗术光辉，却故意略过提夫林洛奇。
“游侠，你的箭。”泽比拾起破损的箭袋。
艾尔温沉默地接过泽比递来的箭簇，精灵的尖耳不易察觉地颤了颤，将箭搭上弓弦试了试准星。破风声掠过泽比头顶，削下半截正欲偷袭的毒藤。
“准头差了点。”泽比扯下头顶被精灵射下的毒藤，擦拭剑锋上的血迹，“下次记得调低半寸。”
艾尔温的嘴角扬起精灵罕见的弧度：“等你能看清翠羽箭轨再大放厥词。”
首次合作，众人便取得了胜利，信任感在无声之中提升了不少。
或许是身上的枭熊气味未散，也或许是知道众人不好惹，接下来的半天旅程没有魔物侵扰，在几人的嘴炮和嬉闹中安稳度过。
…………
夜色降临，几人点燃篝火，搭建了一个简易营地。
篝火在夜色中噼啪作响，格罗姆把整只岩羊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兽人拎着酒囊猛灌一口，突然打了个震天响的饱嗝：“哈！这可比地精腿肉强多了！上次老子啃了条地精胳膊，拉肚子拉到斧头都举不起来！”
“愿晨曦净化你的粗俗。”莱娜在胸口画着圣徽，却偷偷把岩羊腿往自己盘子里多叉了两块。她的银甲挂在树枝上，活像只被扒光的铁皮罐头。
洛奇的鲁特琴突然迸出一串欢快音符，琴弦上跃动的火星在泽比眼前织成小精灵跳舞的幻象。“来点助兴节目！”提夫林诗人一脚踩在酒桶上，“这首《兽人与地精不得不说的故事》……”
“你敢弹那首老子就剁了你的尾巴泡酒！”格罗姆的咆哮惊飞树梢夜枭，手里羊腿骨精准砸向诗人脑门。洛奇闪身躲过，琴声顺势转成缠绵的《月下精灵谣》，艾尔温的尖耳瞬间涨得通红：“住手！这曲子是、是写在婚礼上的！”
泽比握着木杯的手指微微松动。松针浸泡的麦酒泛着奇异的清香，火光把格罗姆讲述“如何用臭袜子熏晕食人魔”的蠢事镀上一层金边。当洛奇假装被羊腿骨击倒、躺在艾尔温膝盖上装死时，连正经的女牧师都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尝尝这个！”格罗姆突然抛来一枚青果，“月光莓，嚼碎了敷伤口能防感染……直接吃的话...”
兽人的坏笑还没收拢，泽比已被酸得五官扭曲，活像生吞了只刺猬。众人哄笑声中，洛奇的琴弦炸开彩虹色光晕，半空浮现出泽比龇牙咧嘴的滑稽幻象。
“你们管这叫疗伤药？”泽比灌下整杯麦酒冲淡酸味，“简直是谋杀的新招数！”
格罗姆把斧头柄塞给他当牙签：“总比地精尿酿的酒强！上次洛奇偷喝……”
“嘿！说好不提这茬！”诗人琴声走调，幻象变成绿油油呕吐物瀑布。莱娜笑得圣徽都拿不稳，艾尔温的精灵礼仪彻底崩盘。
泽比突然意识到自己嘴角早已扬起。
这比他记忆中任何次挥剑后的笑容都要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