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杀或不杀，你可自决
“家族前景晦暗不明，若三家举兵来犯…”
余文绍布满皱纹的面容上，涌现出深浅不一的沟壑，稀疏的白眉微微上扬，浑浊的双眸中，游动着的无穷尽的深邃。
“攘外必先安内，一统方能御侮，此时虽无内乱象呈现，可我家势微，时日一久，定然人心浮动…”
他顿了顿，低眉道：
“事预则立，适才最后一伍衣着蓝衫者，此人断不可委以重任，观其举止，肩头些许落尘，都要刻意整顿一番…”
余文绍抬起头来，缓缓踱步，原本佝偻的背影，挺得笔直，沉沉说道：
“此人临事抉择，必先优己而为，虽是人之常情，可一旦三家之人对其许诺拉拢，其必反矣！”
“寻常时刻，也就罢了…”余文绍目露冷意，咬牙，拧眉道：
“值此多事之秋，千钧之际，不可不察也！”
余嗣昌目光游离，眉宇微皱，一脸深思，他的脑中慢慢明悟起来，嘴角上扬，温声道：
“叔祖那人乃洪家修士，名唤洪承俦…”
忽然，他蔚蓝的眼眸中，激荡起深深的涟漪来，杀意汹涌，开口便是：
“叔祖，不若我趁其外出之时，扮作劫修，将之引到偏僻处，杀了一了百了…”
“嗣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如此方为人主之相…”
余文绍摇头，轻轻拍着余嗣昌臂膀，默然一息，面露倦色，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语气逐渐凝重起来：
“如何抉择，杀或不杀，你可自决！”
余文绍神色恍惚，眉眼低垂，哀声念道：
“乱象将起，老夫虽志在千里，壮心不已，可一身修为早已倒退，无大用矣！这老天爷，又还能留给我多少时间呢…？”
“后浪推前浪，老人换新人，家中以后还是要靠你们来守护的！”
余文绍微微侧身，瘦小的身材显得格外单薄，一对眼眸深深凹进眼眶，在稀疏白眉的映衬下，仿若瞬间苍老了许多年岁，满怀萧瑟，一脸沧桑。
余嗣昌望着老人佝偻的身影，鼻尖酸楚，心中苦涩，眼底泛起水雾，无声悲戚着：
“吾真庸人也！”
“有负家族多年栽培，武不成，文不就！”
余文绍收回思绪，转过身来，眼中恢复斗志，他望着眼眶微红的余嗣昌，一脸温情，朗声念道：
“你可暗中监视那什么洪承俦，但凡发现其有反心，便委以重任，而后再布下圈套，给予致命一击！”
末了，老人给予鼓励肯定，温声道：
“万不可妄自菲薄，少年人绝不可失了心性，你就像那初升的朝阳一般，拥有无限的可能！”
余文绍顿了顿，再道：
“若是两日之后，再无族长消息传来，便往望春台去信，让你五叔跑一趟大别坊市。”
余嗣昌微微拱手，低沉沙哑念道：
“是！”
余文绍挥动衣袖，将隔音法罩撤下，打着哈欠，柔声细语：
“老夫有些乏了，先回去打个盹，但有风吹草动可随时唤醒我…”
余文绍背负双手，贴着城墙，走得极慢，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孤孤单单，尽显落寞。
昏黄的光影打在余文绍苍老的脸上，使得他的眼眉微微跳动了两下；
忽然，余文绍停下脚步，平静地望着被大山遮盖住了半边弧形的红日，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思绪来：
“红日西悬，人已老矣！”
“唉！”余文绍脑中浮现出余嗣成与余秉中的身影，神色晦暗，心中悲愤交加，暗自怒道：
“我家一长一幼，皆不得其命，真乃天妒英才，何其不公！”
……
琅琊阁中之前，站着余道明三人，他们神色各异。
余道远微微抿唇，眼中略有不舍，他紧了紧身子，暗自探出神识，将所有门窗查探了一番，这下从怀中取出阵旗，将琅琊阁法阵打开。
眨眼间，琅琊阁青光大放，浓浓的白烟从下往上，仅仅三息，便将琅琊阁覆盖包裹起来。
余道明侧目看了一眼余道远，轻咳一声，温声念道：
“元日将近，咱们只是回族过个团圆年，届时又不是不回来了？道远不必如此哀伤，这琅琊阁我余家可还有三年多的租约呢…！”
他顿了顿，打趣道：
“三千多块灵石，可不能打了水漂…，再者阁中法器早被嗣业他们三人收走了，即便留在阁中也无生意往来，难不成，你还想留在炼制符箓，售卖不成？”
“兄长…”余道远摇摇头，哑然失笑，轻声道：
“小弟并非心疼灵石，只是自我到此一月以来，所遭遇的事情，较之前半生，实在过于惊心动魄，故而，这才惆怅一番…”
他的双眼冒光，上前一步，将闭店歇业的牌子按照脑中的记忆，对着门栓扔去，转过身来，面带笑意，朗声道：
“走吧兄长，咱们快些赶路，也好让家中早一刻见到你这位堂堂的筑基上人…”
三人走后，紧挨着琅琊阁的几间铺子，前前后后探出几人来，他们望着滚滚白烟，沉吟许久，惊叹道：
“这琅琊余家，往年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成想短短一月之内，竟搅动了好大的风云…”
“这琅琊家主，竟真能七日筑基…？”
“果真是世家子弟，我这等微末散修不如也！”
这几人回过神来，目光交汇在一起，各自错愕一息，面容微红，或低眉点头、或尴尬挠头、或轻咳一声，却又在呼吸间相视一笑，转过身去，回了自家铺子。
余道明三人，一前一后，踏出了大别坊市的城墙，温韬居中，低眉思索着：
“我新降此人，断不能让他小瞧于我，不若我施展鬼隐遁，带着他二人飞上一阵，也好叫他知我神通。”
“日后，即便要用我，也该大用，而不是如同使唤丫鬟仆人那般喝来喝去…”
余道明落在最后，双眼微眯，脑中同样浮现出许许多多念头来：
“不知道远所说这温韬遁术了得，是真是假，究竟能有多快？不若我且与他比试一番，验验他的深浅，以免日后出了差错！”
就在余道明凝神间，温韬转过身子，对着余道明拱手道：
“主公归家心切，俾下新降，寸功未建，不若由韬架云带着主公返家，也好从此开启恪职尽守之路！”
余道明微微错愕，呆愣一息，上前两步，拉起温韬，关切地说道：
“温道友折煞我也，你我同辈，日后不必唤我主公，可唤我一声‘余道友’便可！”
“韬，岂敢犯上…”温韬挣脱出来，连连摆手，双眼转动，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温声道：
“主公若不嫌弃，可否许韬唤一声’族长‘…？”
余道明凝神一息，出口道：
“温道友高兴便好，些许称呼而已，不足挂齿…”
闻言，温韬弯腰曲背，恭声道：
“韬，见过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