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致黄梁
李九思绪静静从信中退出，轻轻一叹。
究竟是为了知恩人设在作秀？还是劣等心性的商贾子，真如此记恩？
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漫漫仙途，道阻且长，纵有良伴，亦难共赴始终。
皆不过相伴一程，而后各赴云程，独履风雨。
纵使三年前，是存利用之心又如何呢？也未伤己。
伪善，若能善一辈子，不也是善吗？
不论如何，三年间的情报讯息传递，是实打实的。
或许，在符饕未曾负他之前，哪怕做不成挚友，也该尝试视为道友。
李九思索至此，忽有些哑然。
这封信，已是三月前抵达的了。
纵然此刻心存了回信打算，也亦然错过了。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李九摇摇头，再次将意念沉浸在符饕的第二封信中。
【致黄粱：
时间一晃，流光偷换，忽焉已逾两月。
不知不觉间，这是我所寄第一百三十三书信了。
忆两月前，我晋升练气二层之升仙宴，独伫于宴门良久，目蕴期许，盼君身影，如旱苗之望云霓。
然直至残阳西沉，余晖尽敛，终未睹君之至。
升仙宴，比之预定时辰，迟开三时。
席间，或有躁急不耐者，竟公然非议，道：
“黄粱灵根九缕，迄今未破练气二层，必是怠惰贪欢之徒，不值我这般相待。”
我尽管心中有些失落，可怎会容忍挚友当众被人污蔑？
我怒形于色，厉声叱之，当众人之面，与之断交，逐其出宴。
在稍定心神，平复情绪后，乃向众人解说道：
“黄粱潜心于符丹之道，屡屡涉足符丹塔，为求精进，不遗余力。
虽贡献点入不敷出，仍矢志不渝，每月坚持修炼。
众人常于静心殿正堂见其身影，勤勉非常，绝非懈怠之人。
若将心思和贡献点，全用在修炼之上，恐早已练气二层了。”】
李九念及此处，思绪微微停顿。
这两年来，在雪箓道人法武砥砺务的帮助下，他得以一月20-25天至黄级静室，且存下一份聚灵符丹材料。
但...一月二十天，一年多少天呢？两年呢？三年呢？
在这般日以继夜的差距下，突破练气二层的时日，晚于时时刻刻使用黄级静室的符饕三月，也是应有之事。
可这三年间的收获，却远远不是三月的时间可比的啊...
李九眸光微凝，神色渐敛，原本澄澈的眼眸，仿若一泓深潭，幽然不见底。
意识再次沉浸在此封信内。
【自升仙宴后，因我的举措，身边亲朋皆悉我与你情谊深厚，莫逆于心。
皆知你虽暂声名未显，实乃潜龙在渊，韬光养晦，只待时机一至，便可一飞冲天，翱翔九霄。
时光悠悠，我的日常渐趋忙碌。墨符坊市，现已全面竣工，只待仙山正式入驻。
既定之期，约在两月之后，届时将由三长老乾心道人亲自带队坐镇。
此消息，不啻于石破天惊！
要知道，微符山之上，长老仅有三位！
如同十大管事皆为练气后期一般...
三位长老无一例外，修为皆具练气九层！！
此番有三长老乾心道人亲临...
我想...
纵使篆墨山平日如何嚣张，在墨符坊市七大仙山组织的管理议会中，三长老亦能纵横捭阖，为我们谋取极大权益，甚至荣任坊主之位，亦非难事。
而似乎，是拖了三长老的福，我竟以练气二层的修为，抢下了一个符丹店铺。
逸心道人身为练气四层，低于纹箓道人的练气五层，似乎因此，没有夺得剩下的符丹店铺，而是符箓店铺。
符丹店铺只有两家，符箓店铺却七大仙山各开一家，竞争压力岂能同日而语？
两月之后，墨符坊市即将盛大开市，我需提前赶赴坊市筹备诸事，想来往后愈加忙碌，恐无暇多作书信。
但不论如何，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对你的情义，坚如磐石，绝无更改。
若你于墨符坊市有所需，只需开口，我必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灵信到此，戛然而止。
李九神思自道牌灵信之中徐徐抽离，刹那间，双眸仿若寒星骤亮，精光四溢，神色间若有所悟，似于无形处捕捉到了微妙的契机。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不论如何...
符饕的情报，确实如及时甘雨，使己身受益颇深。
此信在一月前传来，所说两月后...
距离此时，已不足一月。
墨符坊市便将召开。
筹划了三年的心血，亦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李九思索至此，并未着急阅读最后一封雪箓的信件，而是在道牌中那微微闪烁金光之地摸索。
刹那间，阵阵明悟响彻心间。
【练气二层待遇：
1：可更换练气二层服饰（管事箓尘道人处领取）
2：可搬离修缮完好庭院，入驻精致小院，独门独户。（管事箓尘道人处领取）
3：可自由选择是否领取月俸，若选择领取，则不得违抗山中指派灵务。练气二层月俸：每月30点。
（灵务阁醉石道人处领取）】
“哪怕是在仙山中，亦如同世俗一般，分为三六九等吗？”
李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间忽涌起一抹莫名惆怅。
他自是早已知晓，有人处，便有利益纠葛，亦生阶级之分。
只是，此般认知落于心头，终觉五味杂陈。
觉得...世道本不该这样。
在沉默片刻后，他将心中明悟祛除。
对于新冒出的月俸，他没有丝毫领取的想法。
这无关心中喜怒，而是不得违抗山中灵务指派的代价太过沉重。
诚然，山中灵务纵使指派，大致也不会超过能力范围。
但这种将己身命运交于他人决定的感觉，让李九不喜。
何况...
在三年后的今日，他早已不似当年。
有了做山中商贾，让灵财自衍的资本。
李九再次将意识停留在道牌中最后那闪烁红光的“雪箓”印记上，意识沉浸。
【我想你了。】
没有华丽的词汇，庞大的篇幅，简简单单四个字。
李九双眉微蹙，眸中忧思如流星闪过。
二世为人，三年岁月，他怎会不明白雪箓的心思？
他早知一切的馈赠，命运早就暗中标好了价码。
悠悠间，三年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如今，终于迎来那做下决断之日。
须臾，李九神色复归平静，只余一声幽幽轻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