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飘

龙泉镇，骑龙巷，一位英俊道士坐在卦摊后，边上斜斜插着小幡，正如几年前一般。但不同的是，在那原本独留一人的卦摊旁多了个同行，这让陆沉不禁感叹时移世易，世态炎凉。

门可罗雀的摊位堪称百无聊赖，陆沉只得撑着脸颊，看着那老态龙钟的正经道士门庭若市，因在别人眼里，那老道才更像个正儿八经的得道高人。

陆沉来龙泉的第三日，便见过天君谢实和那谢家的长眉儿谢灵。

陆沉问过谢灵，对自己的大师兄有何看法。只见谢灵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说了句很厉害，陆沉闻言哈哈大笑，谢灵见状又将李飘送于他的符箓递给陆沉。

陆沉接过那符箓，仔细端详了下刻于竹板上的去厄避雷符，青翠欲滴的竹板上，白色的刻痕撰连成纹。将那符箓递还给谢灵时，瞧着谢灵疑惑的目光，陆沉笑道：“念去厄避雷即刻，一般消灾解厄也可，另外对上善使雷法的修士也会管用，这符刻得很有灵气。”

谢灵闻言愈发觉得大师兄深不可测，连忙揣好了那竹片，一边揣一边说道：“大师兄的字写得很好，阮师那边的对联福字都是他写的。”

谢实看了谢灵一眼，轻摇了下头，陆沉拉着声音长长的哦了一声。

在谢实、谢灵走后，陆沉溜达至泥瓶巷陈家祖宅前，看着门口贴着的那大红衬底的福字，虚空描了几遍，又转眼看向了在矮墙后，警惕望着自己的王朱。

陆沉看着王朱柔和笑了笑，走到门前忽望见宋家门口贴的福字，摇了摇头，差了那么一丝喜气，而后趴到矮墙上，看着王朱笑问道：“你家门上贴的福字给我可好？”

王朱看着陆沉冷笑道：“好啊，就用李飘的命来换怎么样？”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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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飘字楼，李飘看着门前伫立的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是崔瀺，他的目光越过李飘沉静的眸子，眯着眼看向竹楼门口悬挂的桃符，走上前问道：“可否请我进去？”

李飘想到崔东山，让开了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崔瀺缓步走入竹楼，望向刻满墙壁的三部文集，点点头，便问道：“一直在读？”

“很久没了，只是闲来无事会在心里想一想。”

崔瀺俨然一副老朽腐儒模样，道：“想想好啊，多少人读完这三本书便以为是入了学门，殊不知，这些看起来堂皇的文字，才是学问的最终所求。”

李飘未再言语，顿了顿，向崔瀺确认道：“陆沉来了小镇。”

崔瀺轻点一下头，看着李飘，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不信他会来看你。”

李飘淡淡道：“言之有灵，他似乎描过我的字。”

崔瀺笑了，看向李飘：“后日宋集薪会来龙泉，还有大骊的皇帝，你会如何？”

“不会如何。”

崔瀺盯着李飘的眸子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崔瀺很好奇李飘会怎样动手，有陆沉在他是不担心，毕竟生意谈妥了。

夜里，李飘望着苍穹繁星不知想些什么，看了眼手中刻着言之有灵的铁锭，而后席地而坐开始冥想。至日出时，他睁开双眼，看着穿过窗棂空的第一缕紫气，眼神通彻。

陈平安照旧与崔诚练拳，纵使陈平安已打下坚实的三境底子，阮师锻剑之日临近，在走前能多练一些是一些。

陈平安被崔诚一拳打到墙边，忽然想起李飘未在飘字楼，且昨日他亲眼看着崔瀺进了飘字楼，自己又被崔诚拦住，心里有些不安稳，便起身抬头问道：“李飘去了哪？”

崔诚冷哼一声，道：“那你就要问我的乖孙子了。”

“他似乎有事瞒着我。”

“他瞒着你的事合该多了去了，怎么？要老夫抓住他，打得屁滚尿流后，再让他供出来吗？”

陈平安呼出一口气，摆好拳架，道：“再来！”

谢灵望着不远处的锻造室，一早赶来的李飘正在锻造室内独自锻造，每每一声锤击后便夹带一道恐怖的雷声响起。

院子中，阮秀看了眼李飘所在的锻造室，捏着坐在院中竹椅上的阮邛的肩膀，笑问道：“爹，师弟在干什么？”

阮邛瓮声瓮气地答道：“在做符器。”

“看着威力不俗啊。”

“何止不俗，日后倒是不担心他会饿死，但……现在我真想打断他的腿，好教他安分一点。”

“像陈平安一样？”

阮邛瞪向阮秀，若李飘与陈平安一样，他早就一脚将他踹出龙泉，让他自生自灭算了，现在且行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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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百无聊赖地坐在卦摊后，街道的尽头总算是来了那二位，待二人走至卦摊前，便看到陆沉笑意盎然地站起。

扮做书生的大骊皇帝的宋正淳正要说些什么，陆沉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贵为大骊皇帝的宋正淳，看着眼前这位高于天上的第三人抬头左顾右盼了下，而后笑道：“有没有感受到万众瞩目？”

宋正淳苦笑道：“怕不是来看我的，掌教大人煌煌如日。”

陆沉道了句自然不是看你，便看向了一旁的宋集薪，问道：“敢来这里？不怕李飘宰了你？”

宋集薪知道眼前这位是三教祖师之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听到此话心中还是升起不忿，道：“在大骊他杀不得我。”

陆沉笑了笑，看向宋集薪身后，道：“来了。”

只见陆沉倏然出现在宋集薪身后，一把抓住了一支瞬间出现的铁箭，那箭尖紧挨着宋集薪后脑，之后一道道雷霆之声于天地间回响。

宋集薪转头望去，只见陆沉手中的那支箭闪烁着雷芒，箭先至，而后那于天地间贯穿的雷鸣声才轰然响起。

陆沉看着手中的箭，连剑尖都篆刻着细密且繁复的符文，不由得啧啧一声。

此种为追求极致的速度将整个箭化为符箓，很常见，但其上篆刻的符文却极为不凡，将多种简单符箓结合而成一繁复大符，各符箓之力层层叠加，才使李飘以观海便能射出此等杀力的箭。

“像是十八停啊，但终究只是顺流而下罢了。”

不远处的宋长镜没有出手，面露杀气，望向了落魄山。

陆沉放下了手，又等了片刻，手中掐算了下，喃喃念道：“就这般？”悠悠然坐回了卦摊后，脸上竟莫名有些凝重。

宋集薪看着桌子上的那支箭，道：“李飘……”

飘字刚一说出口，陆沉便觉不对，倏然起身看向前方，一拳递出，一道琉璃光芒被打飞了出去，那光芒正是观魂镜，此时李飘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然贯穿了宋集薪的心脏。

陆沉看着李飘的脸自嘴角流出鲜血的宋集薪身后浮现，对自己笑道：“好久不见，陆道长，殊不知言之有灵。”

陆沉悠然坐下，用手拄着脸颊撑在桌案上，看着独目的李飘，魂镜于其手中出现，自得微笑道：“原来是本命字，这里终归是浩然啊，罢了，回见。”

只见李飘转瞬便被挟风雷之势而来的宋长镜一拳打飞至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