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逐云日出
像谢云辞这类刚飞升为仙尤其还只是个地仙的，是见不到天帝的，就连司掌仙籍的黎姜上神原本也是见不到的，让他起了兴致见一见的是传话的仙侍说这个新飞升的地仙是煜紫陪着来的。
吩咐了仙侍好生招待，黎姜特地回屋换了身衣裳这才前去相见。
煜紫眉间的愁雾不散，面对仙侍端上来的顶好的仙果和茶水毫无兴趣，随意捡了两个塞给了局促不安的谢云辞。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黎姜身着玄色墨竹暗纹衣袍外罩浅云色纱衣走进殿内，头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手中折扇轻摇，一眼望去醉玉颓山、竹清松瘦，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姿。
见黎姜走过来，煜紫连忙拉着谢云辞站起来，朝他行了礼。
虽说黎姜和煜紫一样都是上古神兽之后，但神族之内品阶森严，黎姜身为上神也是有资格受煜紫行礼的。
黎姜剑眉微挑，轻笑出声：“呵！这般见外？煜紫，你莫不是有求于我？”
黎姜这般说，煜紫也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有求于你！”
手中折扇猛地一合，黎姜用扇骨轻敲掌心，目光转向谢云辞，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向煜紫，问道：“和他有关？”
“这是我徒弟谢云辞，此番飞升成仙，我带他来求你个恩典，给他任个闲职或者最好是不任职。”
“你说什么？你莫不是说反了吧！”黎姜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又上下打量了谢云辞一遍，不可置信地看着煜紫，“我手底下的人可是跟我汇报了，你这个徒弟十几年就修成了仙，将现在的仙族整个翻过来找一遍，也就这么独一个！这么好的根骨就此埋没，你忍心？”
“你也说了他根骨绝佳，此后大好的时光不用来修炼冲击上仙之位，反而被那些俗务干扰，这才是本末倒置！”
“可是……”黎姜还想再劝，煜紫却伸手挡在了他面前，示意他别说了。
“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修炼所需要的资源我会替我徒弟去找。黎姜，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忙你帮不帮？”
看着煜紫执拗的样子，黎姜长叹了口气，无奈点头：“看在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自然得帮！就在我这闲云殿挂个仙侍的名，如何？”
煜紫心口的石头落了地，松了口气，转头对谢云辞道：“云辞，向黎姜上神道谢！”
闻言，谢云辞后退两步，依着之前煜紫所教的天界的礼节，向黎姜认真地行了一礼：“云辞谢过黎姜上神！”
黎姜伸手，用扇柄抬了抬谢云辞的手腕，示意他起身，随后叮嘱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闲云殿的云辞仙者。记得要勤于修炼，勿要辜负你师父的良苦用心。”
“谨遵上训！”
人间玄清宗。
君卿影将掌门气到发病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宗门，门中弟子再看到君卿影时，目光中的好奇全然消散，只剩下无可奈何的愤懑。最令人气愤的是，对于他们的谴责，君卿影毫不在乎，无人管她，她便在整个宗门随意溜达。
苏念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了。她看着君卿影坐在夕照崖崖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艳丽的夕阳在灿烂的云霞中慢慢沉入天际。带着凉意的晚风乍起，吹动她的头发，颇有一种静谧温柔之感，让人不忍打扰。
苏念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只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对于苏念的到来，君卿影不是没有察觉，她本以为这个小丫头会来和自己絮叨几句、问些问题，未曾想这般轻易地就离开了。她在这待着的几个时辰也不是单纯地看风景，期间吸收着天地间灵力的同时也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问题，其中也包括苏念为什么会出现在玄清宗。
扶漓是天道诞育的水神，若真要排资论辈，连自己的母亲重晚上神都要矮上一截。之前在天界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对他献殷勤，希望他收了族中的小辈做徒弟，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吃了闭门羹。此番苏念虽是拜在扶漓转世的门下，但他日扶漓回归，真要攀扯起这师徒关系，扶漓又如何能甩掉。
想到这里，君卿影不禁轻笑，感叹苏念的父亲也真是煞费苦心。
月已东升，但今夜的月光却不甚明亮，星子也十分寥落。君卿影从石头上跳下，理了理衣裙，拍去身上沾上的尘土，随手幻化出一盏灯笼，照亮自己周围的方寸之地。
魆魆黑山之中夜风凛凛，松涛声声，烛火昏黄的灯笼随着君卿影走动在黑暗中飘摇，风吹着她宽大的衣袖和裙摆，昏暗中显得她越发单薄，好似风再大点就能将她吹走。她也不急，就这么挑着灯，循着来时的记忆，晃悠悠地顺着山间的小路慢慢往回走。
回到漓尘的白露院时，君卿影很意外地看到了封肆的大弟子程秋。他眉头紧锁，抱着剑在院门口来回踱步，很显然是在等人。
看见她回来，程秋快步走到她跟前，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语气急切：“我师父病重，恳请姑娘赐平春草救我师父一命！”
程秋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着实让君卿影愣了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程秋，突然想到了谢云辞。
触及心中的柔软之处，她没狠心一走了之，蹲下身平视着程秋，问道：“你师父当年杀我挚友，我没杀他已是难得，不如你和我说说我有什么救他的理由？”
程秋哑然，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君卿影站起身，轻轻摇了摇头，径自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其实，程秋求她也是白求，就算她给了平春草，也救不了封肆，已经入魔之人，心中魔根不拔，做什么都是徒劳。
念及此，一个捉弄人的想法浮上心头，她脚步一转，冲着刚刚站起来的程秋朗声说道：“让漓尘来我门前跪到天亮，我就给平春草！”
程秋闻言，转头看向君卿影，怒目圆睁，一脸受辱的样子，却不想她压根没看自己，说完那番话就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
想到是自己这边理亏，还有求于人，程秋硬是咬着牙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去找了漓尘。
许是平日里经常不受控地沉睡，君卿影现在对于睡觉有些反感，索性便打坐了一整晚，炼化了白日里吸收的灵气。
天将破晓之时，她缓缓睁开了眼，感受着经脉中游走的灵力，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打开门，漓尘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地跪在自己的门前，迷蒙的夜色之中，屋内的些许烛光越过君卿影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暗间，惹人心生怜惜。漓尘抬头，仰视着君卿影，眼底一片乌青，清逸出尘的仙君此时格外憔悴。
“你们这哪儿最适合看日出？”
漓尘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君卿影这样问。他低头，眨了眨眼睛，缓和了一下眼中的干涩，随即抬头看向君卿影，声音有微哑但依旧清冽动人：“逐云之巅，那是玄清宗的最高处，云海磅礴翻涌，晨光破晓之时最为壮丽。”
“那就请漓尘长老陪我赏个日出！”
“恭敬不如从命！”漓尘艰难起身，跪久了的双腿发麻，好似扎着上千根小针一般，好不容易站稳了，一抬脚走路，腿像是不存在一般，根本走不稳。
君卿影见他眉头微蹙，心下了然他的困窘之处，却故意走到他的身侧刺他：“漓尘长老这般磨蹭，怕是天光大亮之时你我也走不到逐云之巅吧！”
漓尘长吐了口气，将垂在身前的头发挑到身后，而后一把揽住了君卿影的腰，直接带着她御剑朝云巅飞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二人的衣袂翻飞纠缠在一起，君卿影低头看了看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又转头看向认真御剑的漓尘，赌气的话脱口而出：“漓尘长老是在跟我炫耀你有灵力能够御剑飞行吗？”
“你知道我绝无此意。”漓尘睫毛微微颤动，说话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二人到达逐云之巅时恰天光破晓，黛色的山岚之间云海翻腾，朝阳自天边缓缓升起，旭日之辉撕裂夜幕，金光铺陈在天地间，乳白的云雾在一瞬间成了堆叠在山间的金纱，那么轻却那么璀璨。
眼前情景虽美，君卿影却未耽溺其中，立时席地而坐，双目紧闭、双手掐诀，开始吸纳散逸在空中的灵气。她现在缺灵力缺的厉害，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补充灵力的机会。
漓尘见状，坐到了君卿影的身边。
“为什么将我带回玄清宗？”
漓尘刚坐下，便听君卿影问道，偏头去看，她依旧双目紧闭。
“运化灵气还是莫要分心的好，稍有不慎会走火入魔的！”
“呵！你既然能将我带回，我不信你当日没听到我们说话！既已知我是魔，又何必说走火入魔这等冠冕堂皇的话。”
“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秘密，带你回来只是想知道我前世与你的那些纠葛。”
“既已是你前世之事，今生又为何要耿耿于怀？”
漓尘沉默良久，久到君卿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听他说道：“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