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9章 泥瓦匠
陆卞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院门外亮起无数火把,随即门被人踹开了,开封府左军巡使荆玖带着一干吏员,冲了进来,二十多个火把将小院照的亮如白昼!
未等陆卞说些什么,杂物堆突然倒塌,左军巡院吏员叶棨从里面走了出来,朝荆玖一拱手道:“禀院使,陆卞已然招认他与人合伙刺杀大理寺丞,此事我与王兄都亲耳听到!”
叶棨身后的王桦也朝荆玖拱了拱手道:“卑职与小叶都可以作证!”
今日刚刚放出来的泥瓦匠们,仅仅五个时辰后又一次被抓回来开封府左军巡院大牢。
这次,陆卞被绑到了刑房,动刑的理由只要足够,荆玖是不会手软的!尤其是这个泥瓦匠耍了他一次,荆院使更是要找回场子!
可惜没等到动刑,泥瓦匠陆卞就招了。
他的姓名陆卞是真的,他是泥瓦匠也是真的。相比于这些已知的真相,他所未曾说出的真相更多。
陆卞的亲兄长名叫陆社,自幼与他一起学习泥瓦匠的手艺。
大概陆社天生吃不了这碗饭,只要他上工不是打碎了瓦片就是砌塌了院墙。几次三番之后,陆社也就断了当泥瓦匠的念头,其实他想继续干也干不了了。
后来陆社就跟着自家娘舅曲直一起去河边做力工,只要守着黄河两岸,就不会饿死人。去年六塔河工程开始,曲直与陆社一起被征用,结果就是舅甥二人都喂了鱼鳖,确实都不是饿死的。
朝廷意思意思给了些赔偿,当然这与陆卞家无关,因为那点意思只是理论上的,他们谁也没看到!
再后来陆卞为了谋生带着这伙人来到了东京城,不巧却在此遇到了舅舅的儿子,他的表兄曲黄河!表兄要给自己的父亲曲直报仇,想拉陆卞入伙,但是陆卞只想好好过日子。
可是那个曲黄河不知道从哪结识了一伙匪类,开始用同伴威胁他。加上曲黄河几次劝说之后,陆卞也总是记起幼时兄长对自己的好,想起老娘丧子之后哭出血泪,心一横稀里糊涂就帮了忙。
但他还算清醒,目前为止,只是在立租赁契书的时候假装跟表兄不认识,又在自己的院墙上开了个洞,仅此而已。
陆卞交代之后,荆玖一阵冷笑,又给了叶棨一个眼神。没多久叶棨就将吕四娘带了出来,当吕四娘看到陆卞之后,立即高呼道:“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郎中!”
吕四娘被带走后,陆卞整个人都垮了。
“官人,假扮郎中是表兄逼迫我的,而且他说假扮这一次可以给我一贯钱。小人实在是财迷心窍才听了他的,不是有意犯了王法!”陆卞一遍遍解释,荆玖冷眼旁观,挥了挥手,开始动刑。
今天荆玖不打算通宵,所以将动刑的事儿交给值宿的狱卒之后,这一行官吏都撤了。
出去的路上荆玖问叶棨:“你怎么猜到他就是那个假郎中?”
叶棨拱手说道:“从院使下令开始对他布控,此前种种未曾注意到的枝节自然而然浮出卑职脑海。陆卞曾经向卑职磕头求助,但是片刻后当卑职带吕四娘路过牢房的时候,陆卞一言不发,甚至连脸都不露。现在想来,他根本是在躲吕四娘。”
至于荆玖是怎么觉得陆卞有问题的,是因为包公在看过案卷之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些泥瓦匠好容易在东京城中有了落脚之地,即便是租赁的落脚之地也该珍惜,该仔细,为何会看不到那么大个墙洞?院内杂物阻拦视线,院外他们也不看?
荆玖得到包公提示之后,再看陆卞等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在陆卞放出之前,荆玖特意去看了一眼那个墙洞。
顺着包公的思路,他也想到了之前忽略的问题:这是一个足够让成年男子出入的大洞!
在墙上开这么大个洞,完全可以让一堵墙坍塌了。而此墙不但未曾坍塌,而且全然不受破洞影响,这打洞之人手艺不可谓不巧。
不当过几年泥瓦匠,练不出这门手艺。巧的是,院子里住的就是一伙泥瓦匠。
………………
夜里,筋疲力竭的叶棨躺在床上,楚哥儿趴他胸口问道:“纳征之礼所用你备齐了吗?”
这话听完叶棨含含糊糊道:“哪有空闲啊?不如你去购置吧。”
楚哥儿噌的一声坐了起来,说道:“自古以来也没有妾室给主母准备纳征之礼的道理,这是人生大事,你不要儿戏。”
这下搅和的叶棨也睡不着了,无奈坐起来揉着眼皮问道:“这些日子南衙确实太忙,真没时间!”
“没时间也得准备啊!大不了告假几天,我就不信你们上峰会不容许你告假准备婚事!你不要拖沓,七娘不过门,我就没名分!”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开始,我一定着手准备纳征之礼!七娘过门之后,我也会告诉咱们家的大娘子你有多积极这件事!”双重劳累让叶棨实在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就此沉沉睡去!
次日点卯之后,叶棨等人知道昨夜狱卒夜审陆卞没有结果。陆卞并不知道表兄曲黄河在哪里,每次都是曲黄河主动找他。
此前左军巡院的眼线暗桩已然在搜索曲黄河的踪迹,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次好不容易找到的陆卞的把柄,也白搭。
正当一筹莫展之时,门吏通报有人在开封府大门口求见叶棨!
最初叶棨还以为是桑家来人了,走到门外才发现来的竟然是姜天化。左军巡院对于姜天化此人做过一定了解,姜天化年近五十,从未娶妻倒是时常到妓馆玩耍,听说年轻时候与多位红倌人交情深厚,时至今日他游戏人间的态度始终没变。
他家世居东京城,父辈是经商的,家中还算富裕。不过姜天化此人却没什么经商天赋,平日里都是靠房租度日,幸好他父亲留下的房产很多,城内城外足足有十多处,所以这老小子过得也算滋润。
“叶官人,有礼了!”姜天化礼数还算周全。
闻言叶棨连忙拦住他的话:“不可称我官人,姜兄年长唤我名字就好。”
叶棨一个吏员,平日里在外面有人称呼官人也就罢了,在开封府大门口还是低调好。
这时代直呼其名属于不礼貌,所以姜天化还是称呼他为“叶郎君”。
“叶郎君,听闻南衙一直在找那个曲黄河,姜某今早在惠民河边上,看到一个民夫与他形容酷似!想起你我还算是同乡,专程禀告叶郎君!”姜天化随即将这件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惠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