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女帝传之沧海藏珠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4章 抉择

洗了碗,白玓瓅和墨砚回到正厅,傅南星为墨砚诊脉,望闻问切之后面带不情愿地问起辛若谷之前用的药,当得知抑制毒发的药物包含白玓瓅的血液,血液中还有阿摩利陀,看白玓瓅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你别看了,他昨天抽了不少血,最好暂时不要再抽了。血液我也研究过了,虽然能够排出一部分毒素,但是并不能完全解毒,本来就是蛇咬伤的毒性还好,但炼制的毒药效果就微乎其微了。你见过这种毒吗?有没有办法?”涉及到墨砚,辛若谷不敢有丝毫怠慢。

“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我可是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这种毒不仅包含蛇毒,其中还有两种毒虫掺入,以三种毒药为基,再辅佐四种毒草,以不同顺序添加之后炼制。我刚才诊脉时能估出其中一种蛇毒一种毒虫,毒草能推出三味……其他一种毒虫和一味毒草……要是小路在就好了。”傅南星也恢复医者本色,专注分析当下墨砚中毒的情况。

“我上次见师弟也是三年前了,那时他说要第三次游历玥国,之后便杳无音信。玥国笃信巫医,并无悬壶医会分会……我也不清楚他现在身在何地。”说到此处辛若谷倒不是担忧师弟,路染衣这个人可比自己和师姐玲珑多了,哪怕是被丢进海里,给片叶子辛若谷也相信他能活……只是都是经常外出采药的人,自己好歹会回渔家村,师弟那家伙居无定所,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下毒的女人提到了玥国的雷公山,我看见了她的真容,脸上有黥面,这在雷公山是献祭山神的新娘,终身不能嫁人。”一直没开口的庄爻突然插了一句,这也是当时交手是对方留下的线索,虽然难辨真假,但此时好歹有个寻找方向。

“那就怪了,我爹说找到尸体时是和另一个黑衣男人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她丈夫。”白玓瓅也提供出一条线索。

“那可能是私奔逃婚……玥国部族多以母系氏族为主,女子基本不会逃避婚约,但山神之妻则不一定……这种事在当地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倒是一个可以彻查的方向……”辛若谷思量着路线,却被白玓瓅一句话打断。

“辛大夫,云来在玥国有茶叶生意,为此建立了一条中转路线,云来朱氏的伙计可以直接带你过去。”白玓瓅提供了一条可供使用的通路,辛若谷与任夺浪的目光却都落在白玓瓅身旁的墨砚身上。

傅南星的眼神在几个晚辈之间转了转,轻咳一声:“你不在,我倒是可以继续为他配药,你的方子我再改一改,应该可以压制一年的毒性。”他一边捻着自己的山羊须一边补充:“小小白啊……”

“哎!在呢!”

“要是这个小黑人三个月内能学会炁韵基础功法,我能想法子压制一年。怎么样?你能在三个月内保证他能凝音聚炁吗?”

白玓瓅答不出来,他幼年受伤,调理到能开始学习功法与炁韵,已经推后到幼学之年,只能无奈笑笑,同时如实回答:“傅阿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启蒙晚,学得慢。”

“小白不是总夸耀你学一年顶别人三年吗?怎么节骨眼上打起退堂鼓了?”傅南星一边品茶一边调侃。

“毕竟我没学会凝音之前,舅舅就帮我定音了,这倒是节省了不少寻找合适音律的时间,父亲这种与我相悖的属性教我,估计花得时间更长,再说我也没帮人打过炁韵的基础啊。”

“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是长是短……”傅南星环顾周围几个掌握炁韵的人,诸人皆是沉默,看来三个月的时间对修习凝音聚炁而言,确实略显不足。

“墨砚要是有心想学的话,我倒是能在一个月之内教会他。”门外传来严魁殊的声音,严魁殊与万莛芳一同进入正厅。

“这两位是……”与之前进屋,对所见之人还不如面前菜肴感兴趣不同,傅南星饶有兴趣地望着进门的两人,开口回答的那位率先进门,脚步稳健、背躬挺立,再看靴子判断十有八九是习武之人,而随着他进来的那位老者书生打扮,这个年纪却未曾绪须,行至暮年依然儒雅温吞,身上还有种身为师者的坦然,倒是让他想起邻国一文一武两位名臣的轶事,只是这种场合他自然不会点破,而是将问题抛给白玓瓅。

白玓瓅并不清楚傅南星的计较,站起来介绍:“傅阿爷,这位是万莛芳万先生,这位是严魁殊严师父。”他知道介绍或者引荐都需要表明被介绍者的身份,不过既然是父亲请来的,白玓瓅对他们的身份也不会存疑,只是傅南星听到两个名字,坐实了心中猜想,不过他面上不显,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香茶,默不作声地听白玓瓅介绍自己。

“这位是青莲台的御医傅南星。”

“小小白,我现在已经致仕了,可不是什么御医了,顶多算是被你拉来帮忙的老人家而已。”傅南星官场混迹多年,习惯说话滴水不漏,万莛芳听到他的描述也多少猜测出傅南星的身份,御医本就诸事繁多,在宫廷内院中面对诸多算计与利益权衡还能明哲保身,同时在年满七十岁之后平安致仕。已经不能单纯算是实属难得,而是真正的万中无一。

两位文臣介绍之间心中已有计较,严魁殊没有想那么多,而是先去问墨砚今天身体如何,墨砚即使并未答应他成为他的弟子,严魁殊也觉得对方是可以照拂的晚辈,墨砚如实告知,问完墨砚他又询问起白玓瓅的状况,白玓瓅表示昨天失血后有点头晕,今天已经好多了。趁这个功夫,药斗也为新进来的两位老人倒茶,万莛芳只是闻闻香味、看看颜色便知茶名,借此与傅南星攀谈起来。

问完两人身体状况,严魁殊才将问题转回到进门之前:“墨砚,你想学炁韵吗?”

墨砚看了看不远处的义父任夺浪,又看了看本来在和万莛芳聊远岫港支援后续却还分神出来看自己的白玓瓅,仿佛又看到他眼眸里映照出的自己,随即回答:“我想学。”

出口之后他发现原来说出自己所想所愿所追求的并非难事,之前那些纠结挣扎辗转反侧仿佛一场幻梦,那些踟蹰不前源于愧疚,他很清楚自己不能遗忘,被黑色浪潮吞噬的背影会是一生的梦魇,但他不能一直留在那个黑夜。

早在白玓瓅劝解自己之前,其实已经隐隐察觉,不能这么下去,碉楼受袭那晚自己无法保护辛大夫时的无力,面对侵袭村庄恶徒时的无助,只能以身体掩护白玓瓅时的无能,他已经体验过太多次束手无策的感觉……他不想这辈子,都留在网梭跳下去的那个夜晚,他该伸出手,拉她出来,面对埋藏在身体里最深的那抹恐惧,去斗争、去反抗、去守护。

而这个回答,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回答完之后,他看着严魁殊欣慰的表情,又看了看白玓瓅惊喜的笑容,最后回过头面对义父任夺浪,他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失望,也不见愤慨,他只是很平淡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只有在经过墨砚身边时说了一句:“随你便吧。”

候应赶忙起身过来,拍了拍墨砚的肩膀,之后便跟着任夺浪走出辛若谷家。

辛若谷望着离开的任夺浪背影,过来抱了抱墨砚,什么也没说,拥抱便足以传达她对墨砚的支持。

刚才一直站在他不远处的药斗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

入夜,墨砚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最终趁着月色爬上辛若谷家的屋顶,身旁的村庄内早已安静,村民全数被接到熙攘城暂住,唯有远处碉楼那边依旧灯火通明。辛大夫家距离海边较远,即便自己目力惊人,极目远眺也看不见深沉夜色中属于义父的那艘大船。

墨砚还在呆愣,便见一只白皙的手攀在屋檐边缘,一个纵身便登上屋顶。

“你不是去送傅大夫了吗?”墨砚看着上到屋顶的白玓瓅问。

“本来是要送,不过傅阿爷和朱由奢是故交,我提起来后傅阿爷说要去见一见,朱由奢说要和他聚一聚,不需要我去送他,我就留在这儿住了。”

墨砚本来想说点关于两个人的话,话到嘴边却询问起了其他事:“那位朱由奢和你很亲近,怎么不见你叫他阿爷?”

“因为他是我的下属,如果是我们白氏一族吸纳之后,即便和白氏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会用宗族称呼。”

“下属?”

“嗯,云来岛白氏之下有三色氏族,分别是朱、紫和黑,我们白氏本家宗族人丁稀薄,因此会从三族中选出最优秀的青年进入白氏,其他三族一直处于白氏之下,协助白氏治理云来岛,不过白氏和三氏族之间也有通婚,之前因为我爹娶了岛外的我娘,还面对很多阻碍。现下虽然关系亲近,但其实还是要注意保持氏族与宗族之间的从属关系。”

“哦……是这样啊……”墨砚听了却又像是没听,从白玓瓅登上屋顶之后他的视线就无法离开他,他很清楚自己在说“我想学”的时候,也是将自己与白玓瓅的命运编织在一起。

之前义父让自己随辛大夫离开时,墨砚脑海里想到的全都是自己要因此离开面前这个人,比起背井离乡,他才发现自己更不想离开面前这个刚结识不久的人,那种让人心脏突突乱跳的惊慌感,是自己平生未曾体验的悸动,见过白玓瓅各种各样的样貌,哪一种才是真的他自己呢?

毫不在意身上内伤救了自己的白玓瓅、以碎裂的勺柄做武器差点杀死自己的白玓瓅、痼疾发作陷入癫狂的白玓瓅、罔顾自己情绪想将自己带走的白玓瓅、从小楼顶层坠落的白玓瓅、坐在自己身边据理力争劝说自己的白玓瓅,白玓瓅就像一道撞进自己世界的光,发现是已经满心满眼就只剩下白玓瓅的名字……

“你在听我说话吗?”白玓瓅说了很多,却发现墨砚在走神,在他眼前摆着手追问。

“啊?什么?”

“到云来啊,进氏族啊!”白玓瓅又重复一遍。

“啊?什么?!”墨砚震惊。

“我爹说你愿意的话,可以培养你进云来岛黑氏。”白玓瓅说出这句话,又墨砚摸不透他的心思,氏族与宗族可以通婚,但现在氏族还是宗族的下属,他想直接问,又怕表现得太明显会被一眼识破,导致表情非常纠结。好在他本来就黑,加上夜里只有星月光华,对面的白玓瓅可能分不清自己的表情,这是墨砚最庆幸自己长得黑的一夜。

不过他许久未回答,还是使白玓瓅产生了误会,白玓瓅歪着头皱着眉无奈:“算了算了,先解毒要紧。你再好好想想吧,到时候告诉我就行。”说完发现墨砚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那双金眸比黄金还要璀璨耀眼,白玓瓅提起一件在意许久的事。

“你跟严阿爷学武,白天的话你的眼睛怎么办?还是蒙上黑布吗?”白玓瓅丝毫不回避墨砚的注视,也盯着他看,四目相对时墨砚的心跳如同过会时雷鸣般的鼓点,脸上发烧,想移开目光不再对望,但要停止这种目光相连的状态又舍不得,只能看着白玓瓅,眨眨眼缓解几乎跳出胸口的心脏律动,尽量平静地回答:“还是要戴的,我的眼睛对光比较敏感,之前辛大夫想尝试配药改善,但是我还没未及冠,暂时除了蒙黑布,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真可惜……你眼睛这么漂亮。”白玓瓅说完还凑过来仔细端详墨砚的眼睛,两人的距离太近,墨砚几乎能感觉到白玓瓅的睫毛扫在自己脸颊上轻微的触感,就像是露珠落在叶片上,又像是微风掠过湖面,也像是雨天雷声轰鸣时摇曳的井水……

“你也……”墨砚以极小的声音回应,说到一半却被白玓瓅打断:“你的眼睛和伽罗还是有点区别,伽罗金色眼睛偏橘,还有一只眼睛是碧空如洗的湛蓝色。”

“伽罗?”

“俱利伽罗,和你一样,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朋友……吗?”

作者正在努力码字中,去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