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拾梦想

顾言推开琴房的门时，月光正沿着三角钢琴的曲线流淌。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寸，腕间硅胶护具在冷光下泛着青灰。苏晚倚在门框上，看见他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洇出脊椎支架的轮廓——那是昨夜暴雨时旧伤复发的证明。

“《月光下的告白》交响乐总谱。“他将牛皮纸袋扔在谱架上，泛黄的纸页散落如折翼的白鸽，“大提琴声部始终差三度共鸣。“钢笔突然狠狠划破五线谱，“就像她总坐在琴凳右侧的阴影里！“

苏晚弯腰捡起飘落的乐谱碎片，发现被涂改最多次的段落用红笔标注着“林汐的呼吸声“。她走到钢琴旁掀开顶盖，指尖抚过琴槌上干涸的血渍：“要不要试试用伤痕作曲？“突然抓住顾言的左手按在低音区，“从这里开始，每个音都是你活着的证据。“

琴键在重压下发出沉闷的呻吟。顾言的手背青筋暴起，结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当苏晚的指尖覆上他的伤疤时，温热的触感突然激活了某种开关——顾言的右手在琴键上炸开一串减七和弦，左手跟着她的牵引缓缓下沉，在降B音处碾出破碎的颤音。

“这是车祸时安全气囊爆开的声音。“他的睫毛在震颤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挡风玻璃的裂纹...急救车的警笛...“音符越来越急促，最后化作刺耳的不和谐音。顾言猛地抽回手，钢笔尖扎进掌心：“为什么总差三度！“

苏晚突然扯开领口，将他的右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数这里的心跳。“肌肤相触的瞬间，监护仪般的电子节拍器开始嘀嗒作响，“每分钟72次，正好是《夜曲》op.9 no.2的速度。“

月光偏移的刹那，顾言看见苏晚锁骨上的红痣与林汐颈后的胎记重叠。他触电般缩回手，打翻的墨水瓶在乐谱上漫出紫黑色的海：“你们连脉搏的间隔都一样...“钢笔尖在桌面划出凌乱的五线谱，“是不是上帝在给我编写循环乐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苏晚在储物间发现被撕碎的婚纱照。胶水未干的碎片上，顾言用红笔将林汐的脸涂改成自己的轮廓。当她拼凑出扭曲的笑脸时，背后突然响起金属支架的摩擦声——顾言赤脚站在阴影里，左手握着林汐的骨灰盒。

“这才是完美的三重奏。“他将骨灰洒在钢琴共鸣箱内，粉尘在月光中起舞，“我，你，和永远不会走调的她。“手指扫过琴弦的瞬间，大提琴般的呜咽在房间内回荡，“听，这是她要的降E大调！“

苏晚的耳光在寂静中格外清脆。骨灰盒翻倒的瞬间，她抓起泛黄的婚戒砸向琴键：“你要埋葬的不是她，是困在亡灵乐章里的自己！“散落的珍珠在地面弹跳，每一颗都映出顾言瞳孔里炸裂的星河。

暴风雨来临前的气压让琴弦微微震颤。顾言突然扯开钢琴底板，抽出藏在里面的注射器。药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地西泮混合LSD，能让我看见完整的乐谱...“针尖抵住颈动脉时，他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要一起跳进音符的旋涡吗？“

争夺中针筒扎进苏晚的小臂。幻觉来得比疼痛更迅猛——她看见自己穿着染血的婚纱，在金色大厅弹奏用骨灰调音的钢琴。顾言站在指挥台上，每根指挥棒都滴着林汐的血。当观众席爆发出掌声时，她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融化，变成粘稠的音符滴落在琴键上。

“醒过来！“顾言拍打她脸颊的掌心沾满冰水，“这是你第十三次心跳复苏。“他扯开衬衫露出心电监护贴片，跳动的波形与墙上的《月光曲》谱线完美重合，“在你昏迷的七分三十三秒里，我终于找到了缺失的三度音程。“

苏晚的视线逐渐清晰。被血与泪浸透的总谱上，顾言用金粉笔标注着新的和声走向。窗外的暴雨在玻璃上蜿蜒成谱号，而他正在用硅胶护具敲击暖气管道，奏出奇异的金属音律。

“听这段。“他将听诊器贴在她心口，另一端接在钢琴共鸣箱上。心跳声通过琴弦放大成低音部的脉搏，与右手弹奏的旋律交织成螺旋上升的银河，“现在你是我永恒的定音鼓。“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顾言完成了新曲的初稿。他颤抖的左手被苏晚牵引着，在谱号旁画下两人名字的缩写。当晨雾漫过窗台时，他们发现墨水里混着的血珠在纸上晕开成玫瑰形状——昨夜争夺注射器时，苏晚的伤口与顾言的旧疤同时绽裂，血滴在五线谱上交汇成奇异的花纹。

“这首曲子该叫什么？“苏晚包扎他渗血的指尖时，发现他无名指上新纹了行小字乐谱。

顾言将染血的纱布系在她手腕，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创伤性生长》。“他的唇擦过她耳后的医用胶布，“所有的裂痕都是光进来的地方，这是你说的。“

送奶车碾过路面积水的声音惊起一群白鸽。顾言突然将苏晚按在琴键上，用身体护住她的头颅。重音和弦轰鸣的瞬间，她听见他胸口的钛合金支架与琴弦共振，发出教堂钟声般的嗡鸣。

“当心碎成为新的共鸣箱，“他的呼吸喷在谱纸上，未干的墨迹微微晕染，“我们就能演奏更宏大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