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接受苦难吧,罪人
“阿佛洛狄忒!阿佛洛狄忒?阿佛洛狄忒啊!!!”
波兰王紧贴墙壁,半边焦黑半边染血的断壁,腰背佝偻,手掌举在胸前,仍有火焰燃烧。
在哪里?
那些人脸,死去的人,顶着活人脸皮的植物……又躲在了哪里?!
受诅咒的怪物,欲孽会的教徒,又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他发誓:一定要杀死下一个出现在面前的东西,无论是活人还是怪物,都要用烈焰将其焚烧!
“……卡铂?”
波兰王猛地扭头,看到一个女人,满面惊喜,犹如见到亲人,从藏身的巷子走出来。
卡铂?
谁是卡铂?
……我?
波兰王想起来了。
在他离家出走以前,妈妈还没有病逝,家庭没有破裂之前——他的家人叫他卡铂。
“闭嘴!”
火鞭在地上划出半圆,升腾焦热焰壁。
男人指着远处的那个女人,手指颤抖不止,声音近乎哀求:
“你不要过来,不要喊那个名字!你这装成人的怪物!”
女人惊慌如受惊之鸟,却仍然向前迈步,直到抵达火墙之前,烧燎土地与空气的烈焰之墙。
她没法继续靠近了。
她与兄弟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残酷的火墙。
“是我啊,卡铂。”女人干瘦的脸扯出笑容,嘴唇干裂渗血,嗓音也难听的像是老乌鸦:“我是你……”
“不可能!”波兰王猛地跺脚,认为这一定是阿佛洛狄忒的诡计。
那沿途所见的人面植物,装成熟悉之人的怪物,见的又不少。
甚至有过披着他已逝母亲的皮囊,前来折磨精神的东西。
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是同样的东西!
“我的姐姐是懦弱者,在灾变以前,我曾经远远的看过她。”
“那个懦弱的女人,善心过分充裕的家伙,受困婚姻的女人——不可能活在这末日里!”
“她一定已经死了!”
卡铂,自诩波兰王的男人,死死地咬紧牙齿,眼球充斥狂怒与忌惮的血丝,眼底尽是哀求。
他弯着腰,紧贴着墙,火焰在身前形成半圆,金红火墙噼啪燃烧,女人的影子像是荡漾在水面。
“真的是我。”她摘下吊坠,想要递给波兰王,她的弟弟,那个昔日软弱孤僻,饱受欺凌的孩子。
火在地上划出弧线,烈焰成墙,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后,是个近乎被逼疯的暴君,傲慢者。
“自从你离家出走以后,我找过你很多次,可你每次都是闭门不出。”
“后来我听说你去了别的国家,之后再也没找到过你。”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在灾难里去世,没想到你居然又回来了。”
“……回来?”
卡铂,波兰王猛地瘫软在地,眼球转动着捕捉一切环境的细节,直到望见几座眼熟的建筑。
欲孽会的教徒,那些怪物,竟然把他驱赶到昔日的家乡?
“不可能……”火墙散去,男人蜷缩身体,像是孩提时代躲避众人的殴打,以此承受现实的苦痛。
近些日子总是多雨,这会又聚起灰黑的云,闪电炸响在天际,如大神高举手臂,拍散凡人的骄傲与坚持,叫他苦痛难耐。
“我们躲了很久,卡铂。”姐姐蹲下来,像是过去那般,安抚兄弟,妄图用手掌抚平那些苦痛。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从来没有搬过家。”
“我和丈夫离婚了,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像是蜗居的松鼠,囤积很多粮食,开了个餐馆。”
“灾难开始以后,我们的老房子被烧毁了,但我存起来的粮食没事,靠着存粮熬到现在。”
“罗马士兵起初维系着秩序,后来所有人都去信仰欲孽会,镇上都是异教徒,我们也不敢出来。”
波兰王瞪大眼睛,眼神充斥哀求,两行血泪顺脸颊滴落。
两排牙齿像是被撬棍残忍的撑开,直到脱臼,唇角撕裂出血。
肠胃不停的翻涌,前所未有的痛苦让他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弓腰疯狂干呕。
不要再说了啊……
求求你快走吧!
阿佛洛狄忒啊,爱欲之主,欲孽会信仰的大神——你怎能如此残忍,玩弄我的命运?!
“我的兄弟啊。”她蹲下来,手里还抓着吊坠,去拥抱自己的亲人,慈悲的像是圣母雕塑。
“我们很爱你,从没有说过要抛弃你,可你却主动跑开了,去堕落,去跟着那些人厮混。”
“你可曾为昔日的罪孽与堕落感到痛苦?”
“你可曾后悔过?”
“如果感到后悔,家人的怀抱始终为你敞开,救赎的手掌会向你伸来——忏悔吧,我的兄弟。”
“忏悔之后,我们仍会接纳你。”
“我…我……”波兰王埋进那个怀抱,如此的温热,不像美人丰盈柔软的滑腻怀抱,不像兄弟散发汗味的坚实拥抱,像是幼时的母亲。
“我后悔了。”
女人仰面倒下,胸膛有空洞,仅剩纤薄皮囊,透着光,内脏焦糊,脊柱断裂成几截。
仍有残血滴落,自兄弟的手掌。
波兰王跪倒,双臂垂落,指间仍有鲜血,像个虔诚的基督徒似的想要忏悔,却说不出半句经典。
到最后,他只是痴笑,承认自己落败,败给命运和故意将他驱赶至此的教徒。
“可是……谁又会看到我的罪孽?”
波兰王伸出手,以烈火将姐姐的尸体焚烧,细细的烧到只剩一撮灰,一阵风将其卷走。
“谁又能证明她就是我的姐姐?”
“她不是那些邪淫的怪物玩弄的新把戏?”
“当然可以啊。”
有女人从背后冒出来,美艳如罂粟,以骨盘向波兰王呈上一只匕首,一杯毒酒,一个吊坠。
吊坠的盖子翻开,照片里有妈妈、父亲和姐姐,还有个瘦弱胆怯的男孩——缩在角落。
仅此而已。
波兰王抓着头发,一缕一缕撕下来,直到裸露大片头皮,疼得肉体和精神上的鲜血直流。
他把自己拔成一个秃子,忍着疼痛打翻骨盘,毒酒和匕首都掉在地上,吊坠抓在手里。
那个怪物被他烧死,在火里投来轻蔑眼神,伴随着嘲笑。
远处的巷子传来轻微脚步声,波兰王像是猎犬似的冲过去,带着磅礴杀意,还有掩盖罪孽的渴求。
“……你是卡铂舅舅吗?”
本来已经举起的火鞭止熄,停在女孩的头顶——同他姐姐年轻时有八分相似的女孩。
那一刻,卡铂知道,自己的折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