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划岭分山
江屿听了个大概,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没过于纠结。
不过要是真得了机会,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就是。
劝了几句,打消江波夜里套麻袋的冲动,赶紧拉着他往前走。
赶到宗祠时,里面已经站满男女老少,乌泱乌泱的全是人头。
大家交头接耳,烟雾缭绕,闹哄哄的弄得整个空间乌烟瘴气。
老支书和村会计站在天井上方的小站台上,压着手做出让大家安静的手势。
“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人群太吵,最前面的人倒是安静了几秒,可站在后面的人压根就听不见老支书说话,照样嘻嘻哈哈各聊各的。
老支书喊得脸红脖子粗,现场也没见静下来。气的往地上一坐,拿出大烟袋就抽了起来,也不说话了。
下面村民一看不对劲,说话的声音慢慢地就降了下来,越来越小声,直至几乎完全安静下来。
老支书拿着大烟袋往地上磕了磕烟灰,还是不说话,眯着眼从左往右的来回扫射。
目光看向哪里,哪里的人群就不好意思的低头。
老支书的目光在人群里来回过了几趟,叫大家都被镇住了,也没起身,就这么坐在地上开了口。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叫你们来说大事,可不是让你们来唠嗑的。要开茶话会回家开去,别上这丢人。”
气冲冲的,可见大家把老支书气的不轻。
“今天村里开大会,还是后山那点事。前面都跟大家征求过意见了,也与大家商量好了,现在叫大家来就是宣布结果的。”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村里决定划岭分山,后山也就是驼子岭,今天就分给大家。以后各家各户顾好自家的山就行,村里不再另外安排巡山员了。”
消息一宣布,大家都吵闹起来,嗡嗡嗡的,叫人听了烦得不行。
老支书撑手从地上站起来,烟袋在旁边的小四方桌上一敲。
“咚咚!”
“都特么给老子闭嘴”,现场为之一静,“丑话说在前头,山怎么分,是大家一起定下来的,位置有好有坏,分到哪里全凭自個运气。选到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要认。谁要事后给老子闹什么幺蛾子,别怪老子不客气,全村的人都不会放过他,都听清了没。”
“听清了。”
现场响起稀稀落落的回应声。
老支书是传统的老辈人,最见不得大家懒懒散散不成样子。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大吼一声。
“稀稀拉拉的,没吃饱饭啊。每家每户留下个能做主的去左边靠墙排队,抓紧点时间,一会还去山里呢。其他人赶紧给我滚回去,在这吵吵的心烦。”
老支书发火了,各家各户当家人留下一个,其他人怕挨骂急急忙忙就散了。
江屿和江波跟在堂姐和陈汐身后往家里走,小江夏则不见了踪影。
江屿也没去找,这会农村都这样,小孩子出了门都顾着找小伙伴疯玩去了,管也管不住,反正到了饭点自個知道回来。
到了家里,看见陈汐已经在院子帮忙剁猪草,老妈进进出出忙着收拾屋里的卫生。
江屿想过去帮,被正想通过干点啥表现自己的陈汐给赶走了。又去帮老妈,没想到老妈也嫌弃。
“江屿,你爱上哪上哪去,别来给我添乱,不然我揍你。”
江妈挥手往儿子背上一拍,表示嫌弃的让他赶紧滚蛋。
“妈,怎么能这么说你好大儿呢,您不能老这么打击孩儿的一片拳拳孝心,多伤人心呐。”江屿腆着脸强行接过江妈手里装着垃圾的簸箕,连忙去院子里的角落倒了。
“我好大儿可不是你,你会干个屁的家务活。我还不知道你,是想在小汐面前挣表现是吧。厨房里在煮猪食,去把火烧旺了。”
江妈一点也没惯着江屿,自家儿子是个啥样,这么多年了还能心里没数么。
那是干啥啥不行,吃饭打架第一名,跟个二流子似的。
倒是最近几天表现比以前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变回去。
江妈瞄了一眼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剁猪草的陈汐,想起昨天她刚来开门看见的那一幕,不知为啥,没来由的多了几分信心。
江屿见自己不受待见,老老实实进了厨房烧火,直到把猪食水烧开才出来。
“妈,烧开了,我出去了哈。”
“去哪,一会到点去叫你爷他们回来吃饭。”
江妈竖眼看着儿子,一副大有说不出来让自己满意的理由,就动手打人的架势。
江屿心里直抽抽,以前也没这样啊,自打陈汐来了,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有了儿媳妇就忘了亲儿子……”江屿低声嘟囔。
“臭小子,你说啥?”
“没啥,我去后山看看,顺带到点叫我爷奶他们回来吃饭。”
江屿连忙出了屋,与院里忙活的陈汐招呼一声,出去了。
村里后山,也叫驼子岭。
因形似骆驼而得名。
以前封山多年,山上巨树参天,连茅草都比人高,里面野鸡野兔各自野生小动物不少。
野猪也有,听江奶奶说,以前还有老虎下山偷猪吃。不过近些年谁也没见过,到底有没有,没人说得准。
前两年为了给村里拉电线,后山卖了一次树,大树都卖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些碗口大的新树和只有人高的小树苗,看上去后山秃了不少。
记得当时卖了一万九千多块钱,拉电线花了一万三左右,村里公账上还剩六千多。
当初卖树为了运输方便,村里还特意在山脚下挨着鱼塘的位置开了一块小坪地出来。
村后的鱼塘地势要比村里高不少,加上堤坝又筑的比较高,人在村里视线受堤坝阻隔,是看不到塘面和山脚的。
江屿一路疾行,穿过熟悉的屋檐小巷,沿着长满青草的狭长田埂,跨过小时候玩水的两口浅水井,爬上了池塘大堤。
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波光粼粼如同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的蓝和岸边绿树的翠。
偶有清风拂过,吹皱一池水,微波荡漾中树影摇晃,天空曲折,宛如一副生动的画卷。
池塘右面是一条进山谷的小路,小路两边都是开荒出来的菜地。
再往右一点,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鱼产丰富。
江屿小时候常常和村里的玩伴一起,在小溪里摸螃蟹抓鱼虾,要是去水深一点的水潭子里还能捞到泥鳅和黄鳝。
哪怕到了现在,江屿偶尔还会做个孩子王,喜欢带着村里的小不点儿去溪里弄点小零嘴。
池塘左岸连着山体,成弧状。
一条扩宽的泥巴路沿塘而绕,中间靠堤坝就是当面开出来的小坪地。
江屿走在堤坝上,抬头放眼望去,坪地上三三两两有着一些人,或站或蹲或坐着,抽着烟在聊天。
山上,稀稀疏疏的人影,分散的到处都是。
过了堤坝,江屿沿着泥土路来到小坪地。
“三叔公,二大爷,三大爷,叔爷……”
在场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年轻人和稍微年轻的都在山上呢,江屿对着在场的长辈们恭敬的打着招呼。
“江屿,这下有了媳妇,要懂事了啊。”
“来找你爸啊,他们还在山上哩。”
“一会赶紧把你妹妹先带回去,别一不留神没看住给摔了,那不得了。”
江屿:“是是是,好好好,一会我就把她带下来。”
各种声音响起,有调侃的,有问候的,有关心的,也有担心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语气里透着亲近。
出声的基本上都是江屿这一房的屋里人。
所谓一房与屋里人,是双龙村自己的叫法。
“一房”就是指族谱里同属一条小支脉的所有人,村里习惯性统称“屋里人”,也就是“自己人”的意思,微广义上的一家人。
江屿游刃有余的花了几分钟时间,应付过诸多长辈们的热情,脱出身来走到自己爷爷面前,“爷爷。”
“来了,就这坐一会,你爸你伯和几个哥哥都在山上,多你一个不多。”江爷爷拍拍身下的石头,笑眯眯的让孙子在他身边坐下歇着。
江屿拉着爷爷的手,挨着爷爷坐下,“爷,咱家和大伯家抽签抽到哪?”
“你家的山分在那,我看了,还不错,山里小树苗最多的就是你家那一条。”
江爷爷指着塘岸正中偏左一点的位置,告诉江屿。
江屿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道凸起的山梁坡面。
既有充足的阳光,又能借山梁挡住狂风,是个适合树木生长的好地方。
从下往上看,一直到山顶,这一整个条状带,与其他稍显光秃的地方不同,这里树苗密密麻麻、郁郁葱葱。
江屿满意的点头,露出笑脸。
哪怕自家不靠这个养活家人,可能分到最好的,肯定更开心。
毕竟,是个人都会希望自己家里的好东西越多越好。
“大伯家呢,分到哪,位置好不好?”
“那边呢,挨着老支书家,村里最差的就是他们两家了。”江爷爷随手往驼子岭的背阴面一指,努努嘴。
江屿心里一动,突然反应过来,惊喜的问道:“我大伯是不是?”
江爷爷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江屿的头,笑着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