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爷孙汇合
女娃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吸引，以为是来了救兵，环顾四周，除了身后的鸭子蠢蠢欲动，并未看到其他身影。
“嘎～嘎～嘎～”
伴随着一阵嘈杂的鸭叫声，一只雄鸭振翅飞出灶火，嘴里还叼着最后半块西瓜皮，正朝自己扑来。
双脚一软，小女娃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怎料夺了西瓜皮的鸭子，紧忙掉头，误以为这只两脚小神兽，是在蓄力，意外夺取自己口中的西瓜皮。
结果就是，鸭子大军被领头那只吃独食的败军之将带跑了，偏离了大门的方向。
小女娃虽小，倒也算机灵，趁这功夫，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直接转坐为趴，一双粉嫩的小手，想都没想就伸进了松软的泥土里，一顿乱扒扒。
往日里，这群闹事儿的鸭子，不知在大门下面啄了多少次洞，为的是一睹这外面世界的天地广阔，跑无边际。
果然，泥土松松软软，小女孩儿很快就朝下扒出了一头宽，想都不想就一脑袋扎了进去，小身体在门下无规则的扭动着，不一会儿就把脑袋钻了出去，随后，小脚丫子又是一顿扑腾，找准位置，用力一蹬，一只活泼的泥娃娃新鲜出炉。
拍了拍脸上的泥土，吐出两口带泥的唾沫。
“呸，呸～”
看着小脚上仅存的一只小鞋子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回头去从门缝里把另一只给捡回来了。
因为那群天杀的分完西瓜皮，就目睹小神兽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彼时不在背后下黑嘴，已经是他们对小主人最后的尊重了。
看着已经露头的贼人，正欲冲出桎梏，小女娃意识到，危机并未彻底解除，她只能光着一只小脚了。
她家住在村子的最后一排，前后民宅约摸三四米的间隔，家的门口是一条并不开阔的乡间小路，房屋背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满眼金黄。
她依稀记得爷爷在自己还小的时候，每次去田里劳作都会带上自己，走上长长的一段路，在看到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后，三拐两拐就到了。
小女娃出门右拐，朝着前方一颠一簸地奋力前行，她相信只要找到爷爷，爷爷就会威风地带她回家收复失地，而她也无需再去忌惮那群脏兮兮的两脚家禽。
道路不平，偶有零碎的小石子零散地分布在泥土之上，小女娃只知往前走。所以，当没穿鞋子的那只小脚落点不好的时候，还是会疼的她小手一捏，牙齿轻咬。
许是心中对鸭子的鲁莽怨气太大，又或是迫切地想见到爷爷，女娃娃一路走得很快，直到她看到了那片记忆中的菜园子。
菜园子就在她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大路，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走呢，小女娃不记得了，只是这大路是用碎石子平铺而成的，看这满地的小石头，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无从下脚。
这时候，一阵厚重脚步声传来，小女娃心中大喜，抬起头就叫爷爷，这声爷爷叫的可真甜啊。
可走到她面前的却是一对中年夫妇。
中年男人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小女娃，打趣道:
“咦？这不是哪吒么，咋跑出来了，乖乖，你哩鞋嘞？”
旁边的妇女则在小女娃面前蹲了下来，白了男人一眼。
“白成天儿叫人介哪吒，这孩儿白是来找特爷哩吧，咱达不是来地里了么，常伟你抱特去找咱达吧，我回家给咱妈搭把手弄晌午饭，送完赶紧回来哈！”
说吧女人便沿着大路，往村里走，男人则一把搂起小女娃。
才走几步，就看到一位身材消瘦，面目黝黑地老人，肩上顶着大半个麻袋，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麻袋里的东西放慢了他的步伐，却压不垮他挺拔的身姿，没错，这个老当益壮的老人，就是秦汉，他就是小娃子的爷爷。
男人隔着老远喊话
“咱达，恁孙儿跑出来啦，我搁路边儿上瞅见特来，我给你抱过来了啊”
听到这些，老人正了正肩上的麻袋，双手发力，抓稳麻袋，以近乎小跑的姿态朝这边赶来。
看到爷爷，娃娃兴奋地挣脱怀抱，无奈男人只得把小娃重新放到大路边上，自己则是掉头往村里走去。
待到老人走进时，小娃一把抱住老人的小腿，埋头哭诉，小嘴叭叭个不停，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人慢慢的半蹲下身子，一把便将小娃抱于胸前，小娃则一脸委屈地搂着老人的颈脖子，熟练地把头埋了进去。就这样，老人一手扶着麻袋，一手抱着娃，不紧不慢往家赶。任凭小娃在自己的胸前埋头乱蹭，泪水，汗水，鼻涕，口水混作一谈。
真就应了那句老话，‘一窝的老鼠不嫌脏’。
其实秦汉根本不用去听懂小娃刚才叽里咕噜一大堆到底说了啥，只是看到她胸前肚兜上那两片清晰的鸭脯印，心里便已猜到七七八八。于是便安慰到:
“特奶奶哩，这群扁嘴子要上天啊，白哭来，等会儿到家，你给我说是那个，爷爷今儿个非得逮住杀吃特。”
待得到家时，秦汉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门下那个封了千八百遍始终作用甚微的大洞，再看看孙儿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灶火内是一片狼藉，打翻的小板凳，和满地的西瓜皮，连地面都被啄的坑坑洼洼，值得一提的是西瓜皮啃的特别干净。
秦汉将孙儿放到灶火里，把麻袋搬到禽圈，解开麻绳，直接往下倒，金黄的麦穗散落一地，那些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鸭子，立刻乖乖掉头。
再看灶火里的小娃娃，一经落地，脚掌便隐隐作痛，索性扶正板凳，坐在上面呲牙咧嘴。
无奈秦汉只得打盆清水，先用毛巾把孙儿擦拭干净，再捡起门口掉落的啾啾鞋给孙儿穿好。叮嘱道:
“搁灶火里等住我，爷去抓扁嘴，回来给你炖住吃。”
小娃娃点了点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别看秦汉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身手却毫不老态，相反，作为经年久练的庄稼人，他的体质一直很在线。
一个假动作，紧跟饿虎扑食，重复几轮下来，双手已是四只鸭子在握，鸭子们看同伴被秦汉掐住脖子，攥在手里，也是当场认命，这次的出逃显然又失败了，只得跟在秦汉的身后屁颠屁颠地往家走。
进了家门，秦汉将鸭子往地上一丢，身后的鸭群便自发往圈里涌，于鸭子而言，即便出逃再多次，最终都难逃老汉的魔掌，不如乖乖就范，反正圈里有吃有喝，又有带水的泥巴给他们啄。
和往常一样，此刻的它们甚是满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
秦汉去灶火里把娃娃抱到禽圈外，指着这群罪魁祸首道:
“来，看看今天吃那个？”
“下去，下～”
小娃娃扭动着身体，示意爷爷把她放下去，老汉也清楚，这小祖宗不是吃哑巴亏的种，就直接弯腰把她放到禽圈里。
乖乖，这下角色彻底反转，背后有人撑腰，buff直接拉满，这小祖宗直接开启狂暴模式，连踢带踹，小手一伸一伸，想模仿爷爷去抓鸭子的颈脖，奈何鸭子不配合，上下左右一通乱扭，场面甚是滑稽。
终是年幼，娃娃还没打过瘾，便已是体力不支，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真没想到，小小年纪便是会了碍于面子这一套，指着那只左右摇摆的鸭子道:
“吃它，吃～”
鸭子傻了，万万没想到，这是个什么情况？
鸭生在世，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摆脱世俗的牢笼，它还没有好好的出逃一回，它还没能来得及目睹这个村落的全貌，甚至是，它没能克服恐惧，跑得离家远一点，哪怕是被老汉攥住颈脖的时候，它甚至没有全力地挣扎过。
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出逃被抓住的时候，他开始变得像今天这般屈服，顺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对啊，不是已经认命了么？可为什么会在快要被吃掉的时候这么恐慌，焦虑。
因为自己不想死！
心有不甘啊
至少，要再跑远一点，要冲出大门，左转不到一百米就是金灿灿的麦田，那里有它这辈子都吃不完的麦子，它再也不用去为了这这点下贱的口粮去忍气吞声。
对，拼了，运气好的话……
想到这里，它奔命地挣扎，像是疯了一样地扭动身子，煽动翅膀，挥舞双蹼，老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撒开了手。
那鸭子奋力猛扑，振翅越出禽圈，不顾一切的往大门冲刺，然后被重重的弹回，再冲刺……
如此往复几次，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扑腾了几下，便安安静静的看着大门下地大洞，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