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年，谢谢你为我说话，东原
无论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社会不会因为你是被冤枉的，就给你多发一块日元。
相反，只要被打上“少年犯”这个标签，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歧视。
这很公平。
早川月对此相当坦然，他从来不觉得那些歧视他的人，有什么问题。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别人没有义务去辨别你的底色。
你身上的标签，就是他人辨别你品性的，最有效率的方法。
在东京，别说是少年犯了，就是纹了个身也会受到所有人白眼，不可能得到任何一份正式工作。
所幸的是，这个社会并没有彻底抹杀这群“边缘人”的生存空间，他们保留了最后一个聚集地——
极道。
日本的极道，也有违法与合法之分，合法的极道，一般都有自己的产业与公司。
只是他们维护公司的手段，会带有更多的极道色彩。
解决商业纠纷的手段，也更直接一点罢了。
东原组，便是东京涩谷区外围，一个小有名气的极道帮派。
据说他们的初代目，是自明治时代，便做着“火消”行当的游侠，在当地颇有名望。
所谓“火消”，指的便是以仗义任侠、救人于火海为宗旨的游侠组织。
在房屋多为木质，火灾频发的日本，火消游侠颇受人尊敬，他们是极道的起源之一，也是所有极道中，名声相对最好的。
有关东原组的侠义之道，早川月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东原组的七代目，现任东原组组长，东原蛭丸，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回响在东原组的正门上。
虽说东原组在当地名声还算不错，但毕竟是极道，正常人没人敢上门找他们。
所以，在听到敲门声之后，许久未曾迎过客人的东原组，顿时引发了一阵骚乱。
哗啦啦啦。
伴随着一阵刀剑翻找的声音，标准的“大佐式”弹舌音，在东原组宅邸此起彼伏的响起。
“哈？是吹雪组的人找上门了么？老子刀呢，今天非得让他们留下点什么！”
“通知七代目，有人找上门来了，呵，本大爷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我的东原组的门。”
“八~噶牙路！老子非得活劈了这群狗崽子，看来上一次在荒川的大战，还没让他们看清楚，实力的差距！”
在一群极道莽汉的七嘴八舌声中。
一位身披“七代目组长”的风衣，身高一米七左右，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闭嘴。”
男人只是用一句话，便让哄乱的现场，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便是东原组的现任组长，刚刚继承父亲遗志的男人——东原蛭丸。
在众人的注视下，东原放下披风，坐在首席之上，一脸平常的挥了挥手。
于阴影之中，一位身材瘦小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东原的身边，贴在他耳边，小声汇报道。
一开始，东原的表情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
喜怒不形于色，是成为组长的基本能力之一。
然而。
当他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肩膀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般，瞳孔猛然收缩。
“你确定……是他？”
瘦小男人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
“他的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或者说，敢杀死‘那家伙’的人，想忘记都难。”
得到瘦小男人肯定的回复。
东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分复杂的表情。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那个审判之日。
……
“法官！我抗议！早川是被冤枉的，他不是杀人犯，他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肃静！法庭之上，禁止咆哮！”
那个法官，用看臭虫一般的眼神，嫌恶了望了东原蛭丸一眼。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犯罪的可能性。”
这句话一出，东原的表情立马灰暗了下来。
之后的整个庭审，他都只蜷缩在席位的角落，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
记忆回到现在。
东原蛭丸望了一眼身边的瘦小男人，又看了一眼身前，那一群看起来战力爆棚的猛男组员。
眼底一闪而逝，一抹黯然之色。
看起来强大，野蛮，恐怖的这群人。
实际上，不过是这片钢铁丛林中，食物链最底层的一群人。
所以。
东原蛭丸，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他的理想——
一定要将东原组带上正轨，一定要摆脱极道的枷锁，成为活在阳光下的人。
“老刀，出门，迎客！”
收拾一下思绪，东原又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对手下的一员大将沉声说道。
“迎……迎客？门外的那位，不是敌人么？”
“谁告诉你是敌人了？”
东原眼皮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浅笑道。
“他啊，你们估计都认识，不过记得，见了之后，别太失礼。”
哐啷哐啷。
在两个身强力壮的东原组组员的推动下，那扇沉重的木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在一众东原组的注视下，一位身高一米八三左右，身材结实英挺，容貌略显冷冽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
只是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便全都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喂喂喂，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位……真的是那个大名人吗？”
“我的天，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真人，他已经出来了么？好像，他和组长有些交情？”
“我能去要签名么？我太崇拜他了，当年，如果不是法院都判了，我根本不敢相信那件事，真的是他一个人干的。”
早川月一登场，就引得东原组七嘴八舌的争吵，场面一下子变得热闹无比。
而早川月，对这一切似乎视若无睹。
他只是认真的望了东原蛭丸一眼，紧接着，四十五度角的鞠了一躬，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清楚的说道。
“当年，谢谢你为我说话，东原。”
东原蛭丸的眼眸，顿时猛然收缩。
他还记得。
四年过去了，即便当时的自己，只是给他说了一句话而已，他竟然还记得。
直到四年之后，初次见面，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这声道谢。
光是这一点。
多少个嘴上喊着“忠义”的人，都做不到。
早川月。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