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们去幽州救狄公
“木流流马？”
“是木牛流马哦！”
“木牛牛马？”
“木牛，流马，你可以试着拆开念。”
“不念了。”
“为什么？”
“好难念。”
“我觉得不难嘛，你们突厥话中的那些个，那些个那个音节，那才难念呢！”
“很好念的，我教你，舌头卷卷……”
“我不要。”
“要嘛~”
“给抱抱，抱抱我就学。”
“呐，抱抱。”
塔德菈把李艾整个人拥入怀中，却也没让他继续学突厥语中的弹舌。
俩人似乎都很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怎么说呢，和外表非常不同的是，塔德菈是个非常像大猫的女人，只要在她吃饱饱的时候，顺着她的毛捋，就很容易被她拉到怀里蹭蹭。
李艾不知道她那“猎鹰”的称号，是因为成为控弦之士的首领而继承下来，或者是因为她在战斗时候的姿态而得名。
塔德菈的营帐和其他控弦之士的营帐是隔开的，一来是塔德菈那非常独特的外貌不便见人，二来是她的高大的体型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于是，不在战斗时间，其他突厥士兵也不会过来找她。
整支雁门关的守备军，其实日常生活的状态，就和一个小部落没什么区别。
这支控弦之士中有男有女，无论男女多数都是草原上的武士，他们身强体健，除了日常防务之外，还会做些饲养羊群、武器保养等后勤工作。
和突厥的其他军队不太一样，控弦之士因为全部由弓骑手组成，都是视力极佳还颇具战术智慧的士兵，一般来说，她们都会在战争中执行斥候的任务，而且非常擅长风筝战术。
按照塔德菈的说法，传说中的那次进攻西域昭武九姓的战斗，并且临阵射杀敌方大将的壮举，其实她们是被逼的。
因为他们被敌方的优势兵力给围住了，没有了广阔的拉扯空间，弓骑手的机动特性发挥不出来，所以才孤注一掷，朝着敌军的核心营帐发起冲击。
虽然颇具张辽逍遥津八百破十万的效果，但她们那时的伤亡也很惨重。
毕竟塔德菈只能算是一员悍将，被敌人设计陷入敌阵后就只会蛮干，她可不是张辽那位统帅能力也同时点到高等级的大将。
所以，塔德菈浑身都是伤。
有刀伤、有箭伤，有狼豺虎豹留下的爪痕，最不起眼的伤痕，大约就是而在她左侧肩胛的位置，那一个细小的匕首伤痕。
但那曾经是最致命的伤。
不过，因为长相和突厥人不同，身材虽然高大但又特别奇特，这就导致了她很容易被同族的人当成异类排斥。
当然，突厥人崇尚勇武，即使她在突厥国内地位并不高，但她依旧能够带领这支控弦之士。
一来是母亲和父亲的独特关系，二来是她的确挺勇的。
“话说，你的那些手下知道你的样貌吗？”
“新晋的士兵不清楚，但这里的人，都是跟随我的老兵了。”
“你的部下们有男有女诶……”
“不少男人是我们从其他部族里抢来的，像你这样被送到我身边的男孩……嗯，一般来说我是不收的。”
“唔……谢谢你信任我。”
“那你要听话。”
“不听话。”
“小狼崽不听话会被打屁股的哦。”
“唔……”
他俩人说话一个汉语里夹杂着突厥语，另一个是突厥语中带着零星几个汉语词儿，可神奇的是，他俩都能听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什么究极社牛啊。
“有件事。”
从对方温柔的怀抱中抽开身子，李艾认真且严肃地说道：
“这里要打仗了。”
话语内容和他的认真不太相符。
“我知道。”
“李灵北上是去拉虎师南下，准备拉他们去打莫度摆在边境的咄陆部。”
“打呗，反正到不了雁门关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也波及不到这里。”
“莫度不会把你们召回去参战吗？”
“会，但我不听就是了。”
李艾点点头。
塔德菈专属的营帐里，柔软的羊毛制成的毛毯上，高大的女人侧着身子，单手支着脑袋，用那只如鹰一般锐利的蓝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李艾。
少年郎手托下巴沉思良久，没有说话。
“你要是还有什么策反的话啦，或者用编故事的方式套我的话，亦或是关于其他势力的大事小情都可以说说，我听着呢。”
塔德菈的语气很平实，但即使是这句没有情绪波澜的突厥语，也丝毫掩盖不了那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
是咧，人人都知道她麾下的控弦之士很厉害，自己人不信任她这个人型野兽，而敌人又欲除之而后快，估摸着她接任控弦之士统领的这几年里，遇见的腌臜事也是不少的。
就像塔德菈说的那个男孩的故事。
唉……
李艾叹了口气，拉着塔德菈的手：
“我俩私奔吧。”
“？！”
塔德菈突兀地瞪大了眼睛。
这又是哪门子招式？
“就，跑到一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在那里生活，你教我突厥语，我教你汉语，过安稳日子去。”
塔德菈眨眨眼，看着李艾似乎是发自心底流露出真情实感地说着这些话，她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
“你不准备去当你的国公了？你不是说，还想要效仿那位，呃，诸葛武侯吗？”
“那是理想，理想懂不懂？终究是会被现实打击到的呢。”
“小狼崽不乖哦，草原上的猎鹰可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但你其实是大猫猫。”
“嗷呜，再说我就咬你哦！”
李艾拉着塔德菈的手，放到自己怀里，轻轻摩挲着她那些已经结疤的伤痕。
“你为什么要来雁门关呢？”
“……问这个干嘛。”
“我觉得，按照你的脾气，你应该带着剩下的控弦之士一路杀回去找对方报仇才对，就像，就像你说的，关于那个男孩的故事。”
她曾经杀光了对面一个部落。
不管是不是她说出来的威胁之语，也不管这个部落的人是否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做了这样的事情，面前这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脾气。
“我累了，睡觉吧。”
“刚吃过饭的，直接睡觉对身体很不好。”
尤其是今晚吃的还是烤全羊。
讲真，这顿烤全羊真是李艾在这个世界上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了，旁边有位外表看起来粗犷却心思很细腻的大姐姐，一刻不停地给切肉，都不怎么让自己动手……
烤羊也是真香，虽然佐料不多，但单纯的油脂香味就已经让人很满足了。
可惜了，就是太油腻吃不多。
于是，塔德菈很贴心地给李艾煮了茶。
嗯，一闻就知道，还是江州的茶叶。
不过，进来混肉吃的昕晞都嫉妒了。
完了！我家蛇爬架变成别人怀里的抱枕了！
不过，蛇蛇还真在塔德菈的面前支棱不起来。
在草原上，鹰是蛇的天敌，塔德菈天生那苍鹰一般桀骜不驯的气质，实在有点震慑蛇类。
当然，在营帐里的她是只大猫，可对蛇来说，猫猫也是天敌。
对猫猫来说，小蛇约等于不辣的辣条，嗯，最多再带点蛋白质的味道。
哪怕昕晞是蛇中的王者，她虽然是不怵对方的，但她现在毕竟还没长大，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起来比较好。
“你看，你是不是总是吃饱了就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肠胃很不好受，不好受还要喝茶水，这样就更加剧了呢……”
李艾喋喋不休地唠叨着，顺便上手揉了揉对方的肚肚。
对比上围和下围，她的腰肢是真细，而且，偏褐色的细腻皮肤上，腹部肌肉组成的靓丽马甲线并没有被伤痕覆盖，就显得格外迷人。
但塔德菈听了一会儿，从毛毯上撑起身子，夜晚营帐内昏黄暧昧的烛光里，她的嘴角轻轻勾起。
“我的确很少吃完饭就直接睡觉。”
塔德菈难得用了全汉语。
“因为，我一般会在吃饭以后做些体力活，消耗部分精力，然后才睡觉。”
奇异的危险感让蛇蛇自然地溜出了营帐。
不过，被那只独眼紧盯着的李艾，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报警。
“要，要来了吗……”
只见塔德菈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把自己扑倒。
他看到那米黄色的长发散落在自己两边，炽热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蛋上，空气中的暧昧愈发浓郁。
女人把碍事的眼罩拿去。
一只琥珀色的眼眸映在李艾的面前。
异瞳！
那琥珀色的眼眸晶莹而深邃，那烛光下闪烁的眸光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深渊。
她的瞳孔有问题！
这是李艾的第一反应。
只要紧盯着她的那枚琥珀色的眼眸，似乎就会引动自己心底里的恐惧！
李艾仿佛又回到穿越时，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那种无力、心悸，仿佛溺水者一般的境地。
忽然，耳边响起了女人慢悠悠的声音。
“他们都觉得我不太安分，因为我和我的控弦之士，大多数时间都在草原和荒漠上驰骋。”
她自顾自地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也觉得我不太安分，因为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我就会加倍的喜欢，可如果他……”
李艾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唇，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低垂着眼睛，不再看她那只琥珀色眼眸。
“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你的想法了。”
李艾轻声道。
塔德菈闻言，突兀地收敛起情绪，拿开李艾的手，坐直了身体。
“我以为你会跟我继续演戏，让今天晚上的剧情变得更快活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易被察觉的冷意。
“我宁愿和你演下去，但你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因为喜欢我才这么做。”
李艾稍微有点失落。
他还以为自己魅力很大呢。
当然，现在也证明了一件事，颜值所带来的魅力，只能左右对方第一印象的好感，但对于这些极有主见的女人来说，基本没用。
嗯，塔德菈没第一时间让他脖子右拧，这也是自己魅力大的一种体现。
这么一想，李艾就感觉自己得到了安慰。
“你很帅，很可爱。”
“李灵走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吗？”
“她说你是他的宠物。”
“李灵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果然很了解她嘛。”
“我了解所有像你们这样的女人。”
“哦？这么说来，你很博爱？”
“不，我只是……会尝试着，站在你们的角度，想问题。”
塔德菈闻言，动了动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我大约能猜到你在咄陆部内的地位了，他们不信任你，同时，还有人在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你好像什么都清楚。”
“我其实一直都是不清楚的，我没有情报来源，甚至在李灵要把我带给你的时候，我对你都是一无所知。”
李灵睁眼说瞎话，隐蔽掉了系统给开的后门。
“我得不到最周全的信息，也没可能清楚你们的习惯，但我会揣测一个正常人的心理，会通过别人的行为举止去推断她的性格，这是交际方面的一个基本能力，当然，这是需要时间的，第一次接触的时候谁都会下意识地伪装，所以，只有接触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做到……嗯，我现在只是，意外地和你很合拍。”
李艾一边说着，一边又拉起塔德菈的手，放到自己的怀里。
只要对方不拒绝他的这个小动作，那么他就是安全的。
和大型猫科动物的交流，是需要格外小心的。
如果哪里做的不对，像大猫这样站在食物链顶级的掠食者，尤其还是对方这样的狩猎高手，是完全可以在瞬间拧断他的脖子的。
“哼……”
李艾得到了塔德菈的一声轻哼，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大约是认可了李艾的说辞。
“历史记载，诸葛武侯的妻子黄氏，黄头发、黑皮肤，是个丑女，但是个才女。你呢……黄发、褐肤，在别人眼中也是个丑女，但……你倒是武德充沛。”
“你这是打算自比诸葛武侯？”
果然，这女人知道的东西远比她表现出来的多。
“我比不上武侯，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呢？为了我自己罢了，这就已经落了下乘……唉，我做这么多，就，只想活着。”
李艾自嘲一笑，接着说道：
“邓康县主……哦，就是李灵，她有句话说的很对，有时候，实力要远比智慧更重要，我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智慧，虽然懂得一些事情发展的脉络，但我没有实力，没有这个基础，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你想拉我到你这边？成为那个，基础？”
“可以吗？”
李艾身体前倾，把脑袋伸了过去。
“那报酬呢？”
“你想要什么？”
“我想，征服一位大唐的国公。”
女人也把脑袋贴了过来。
危险的言论。
危险的距离。
但令李艾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她会说这五个字？
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谁说的？
李灵么？
不……她肯定不会……
狄公不可能，女阁领也不可能，那就是李青霞和肖清芳的人，但……除了虎敬晖，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长相？
李灵在大都督行辕离开时说的那一句？
那句话是讲给内卫听的，狄公可能都不清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在幽州的地界上，这女人一定有她自己的情报网。
忽然，塔德菈突兀地伸手，又一次勾起了李艾的下巴。
“在敌人的面前，眼神突然游离起来，这是在告诉我，要向你发起进攻么？”
两人的脸庞离得非常近，塔德菈那特别的唇形一张一合，气息轻轻碰在李艾的脸上。
她居然没有口气……
这是李艾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轻轻挪开塔德菈的手，抿了抿嘴唇，然后认真地说道：
“这个不行。”
“哟，你们大唐不是都改叫大周了么，怎么还……”
“跟那个没关系，”李艾打断了塔德菈的话语，他微抬视线，再次凝望着对方那琥珀色的眼眸，“其实是因为，我一定会被你征服的，所以，换个要求，更合适。”
“……”
半晌，这一轮危险的对视中，塔德菈败下阵来，她想往回退，但李艾哪会给她机会，搂着她的脖子，就吻了过去。
于是，塔德菈身体后仰，李艾也就顺势扑了过去。
攻守之势异也。
……
很快，营帐里的塔德菈变成了温顺的大猫猫，脸红扑扑的，怀抱着李艾就不松手了。
“陪我回一趟幽州吧。”
忽然，李艾出声说道。
“回幽州？你回去做什么？如你所说，李青霞已经准备谋反，她的人把口信都捎到我这里，还期望我能够带领控弦之士袭杀大都督行辕……呵，我会为那个蠢女人卖命？”
“呐……我是想，带你去救狄公。”
“救……狄公？”
“你看，李青霞的部曲人数并不少，这支部曲的组成多数都是被武皇搞得家破人亡的人，他们反叛的理由很充分，这样，他们的战斗力和凝聚力也会很高，或许会死战。幽州军的人数虽然不少，但他们要防务整座城池，而且你也说过，他们新兵不少，战斗力其实并不强，遇到不怕死的，真有可能会退缩。”
而李艾还有句话没说，实际上狄公在这场镇压叛乱的过程中，唯一能倚仗的其实只有他自己带来的钦差卫队和千牛卫。
身边的大将，再没有了虎敬晖后，就只剩下李元芳一个。
大约还有杨方和仁阔？
这虽然不是狄公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却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地直面死亡。
李青霞最后的绝命一击，到底是让狄公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原剧情里有虎敬晖为他挡刀，但那是因为没有李艾出场的情况。
现在，李艾真地害怕会出现什么蝴蝶效应。
越是善于思考精于智计的人，就越是担心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
而且……回去救援狄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
“塔德菈，我知道你进驻雁门是为了什么，逃离北方那个伤心地，所以，我得为你在武周朝谋个位置，最起码，让你和我在一起，名正言顺。”
“……”
沉默了一会儿，塔德菈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变得坚定。
“在贺兰山，父亲的猎鹰已经折翼……在雁门关，猎鹰生出了新的羽翼。”
她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也许，面前的少年郎，是一个可托付的人。
可面前人却来了一句：
“但我觉得，你是我的大猫猫。”
这日子不过了！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