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战歌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3章 前兆

流夕潜伏在窗下,听见些许鼾声。

他又闪到门边,举剑轻推之下,发现门竟然没有锁!

轻轻挑开门,忽然之间,就见一个黑影从屋内闪出!流夕情急之下退后一步以剑抵挡,黑夜中一声兵器对击之声,擦出了火花,足可见此击力量之大。

流夕惊讶之余又向后退了一大步,对方攻击接踵迩来,容不得丝毫犹豫和懈怠。快速如雨点般紧凑的兵刃撞击声后,流夕只能被动地抵挡攻击,再退了一步,被脚下石头一拌,应声向地面倒去。

在流夕未有反应之前,对方剑尖就直指他的咽喉,动作是一气呵成、浑然天成!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刹那间照亮了持剑之人,竟是……

“兰利斯……”流夕低呼,满目惊讶。

兰利斯显然也愣了下,甚至忘了把剑挪开,任凭倾盆大雨把自己身上淋了个通透!半晌他才喃喃开口:“我……我在做梦吗?”

流夕见他没动,只好自己推开剑站起来,刚站稳,就被拉入一个颤抖的怀抱!

“流夕,流夕!”兰利斯紧紧抱住他,不断在他耳边念着他的名字。

“等一下……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流夕想推开兰利斯却又被他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只好无奈地对他开口,“钟宁夏在那边,让我先带她进去……”

“钟宁夏?”这时兰利斯才放手。

流夕立刻向小三跑了过去,抱下宁夏,对兰利斯喊道:“给我准备个房间,赶快!”

这个木屋是兰利斯小组在下雨前找到的,主屋分成内外两室,因为流夕的坚持,兰利斯只好把内间的人全部赶去外间,并给流夕端上了火盆。

流夕用干净的毯子包裹起了宁夏,伸手进去解开她的衣服,忽然发现兰利斯还在一边楞楞地看着。

“你带了药粉吗?全部拿给我,还有我需要绷带和银针。”流夕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额角淌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流夕,你的衣服湿了。”兰利斯答非所问,并拿了一条毛毯给流夕。

流夕与他对视半晌,兰利斯眼里坚持着,这种坚持流夕很熟悉。无奈,叹了口气,只好先脱下他的湿衣服。

发丝湿湿地贴在皮肤上,只一回头,那天人一般的容颜便令人窒息地纠缠住了兰利斯的目光,而裸露的身上,肌肤白胜雪,几道被狼抓开的伤口更显得鲜红诱惑……

只是那双眼里是清淡的,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他的眼中。

兰利斯忽然苦涩了一下,把目光移开,为他回身去取药,很快找齐了给流夕拿回去。

“需要帮忙吗?”兰利斯看流夕裹着毯子为宁夏换衣服,如此费力,便问道。

“不用,你出去下好吗?”流夕头也没回地说,声音二十年如一日的婉约。

“为什么?”兰利斯皱起了眉,二十年如一日的任性。

流夕回头,发现他正在注视着自己,一脸坚持,不好打发。

“她……”流夕叹气,“她是女人。”

兰利斯怔了怔,他走到床前,伸手想要拉开她的毯子,却被流夕一把抓住手腕。

“她是女人!”流夕焦急地重复着。

兰利斯收回手,低头仔细观察宁夏。

被雨水冲刷过后宁夏的皮肤恢复了原来的白皙柔嫩,虽然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却更加细腻。配上那弯弯的柳叶眉,和虽紧闭却长而卷的睫毛……竟然真的是女人!

“可你……”兰利斯反手抓住流夕的手,忽然莫名来了怒气,对他吼道,“可你是男人!”

“我是大夫!”流夕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兰利斯握得更紧。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许久,兰利斯才放开流夕,顺手拿起他脱下的湿衣服,不发一言地离开。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以为流夕是最乖巧的孩子。

读书好,剑术好,马术好,性格好,脾气好,耐性也好。

可兰利斯知道,那沉默乖巧听话的表面下,流夕有着最固执的心!只要他认定了一件事,就算冒天下之大不违也会去做,没人劝得了他回头!

他闷不吭声,但骨子里全是叛逆,他从来不说出自己要什么,想什么,可是一旦他心里有了想法,平日里慵懒的眼神就会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只小兽,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且六亲不认!

谁都劝不了他回头。

兰利斯坐在门外的栏杆上对着漆黑雨幕发呆。

他不知道流夕这次的眼神是为何而来,那个倔强的家伙……让他又有了动粗的欲望。

真想再好好打上一架,一个陌生的女人比他还要重要么?!不受教训的小子!

兰利斯终是叹了口气。已经把他逼进了军队,流夕还能原谅他么?

宁夏开始发高烧,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话,汗水和泪水布满了整个脸,痛苦不堪。流夕用冷毛巾为她擦拭,小心翼翼。

“真凄惨。”他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宁夏轻声说,“叫你在山洞里别出来的……没本事还想当英雄。”

瞪了她好久,他才出手握住宁夏的手,舒展开她紧握住的五指,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过你这样没用的人会长寿的,不会死的,恩?”

宁夏就像听见了一般,手指曲伸了一下,眉角一皱,低低一呻吟。

“真是……就这样不能听人说你坏话?”流夕失笑,为她的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然后细心包扎起来,“不服就爬起来骂我啊!”

伤口虽然不深,可是很狰狞,比流夕想的还令人心惊。

这些丑陋的伤痕,要如何叫一个女孩子来承受!

大雨瓢泼了整整一个晚上,像要把这年的雨全部下完一样。

但是屋内很暖,有火盆,还有良人。

流夕守了一整个晚上,在第二天阳光洒进来的时候靠在床柱上睡着了,毯子半裹在身上,露出了半裸的洁白的胸膛。

额前的发微微垂下,弧度优美得仿佛是神来之笔,鼻梁俊挺,唇若逃花,那紧闭的双眼,不知盖住了多少星光的璀璨,只有两道英挺的眉,收敛住了整张脸的柔和,方显出了人间少有的英姿俊朗。

那是一个美好的清晨,林中传来了鸟儿的清鸣,平和的,似乎昨天晚上发生的都是一场梦而已。

宁夏看着他不由呆了。

天神也就不过如此吧。

他虽然睡着了,但那双洁白如玉的手还包裹着她的。

略粗糙的掌心能感觉到他长期握剑留下的老茧。

宁夏刚把手抽出来,他就惊醒了过来,揉揉迷糊的双眼,双眼未完全聚焦地看着她。

“醒了啊……”他绽放出的笑容让这片辰光都为之失色。

宁夏看着他不语。

流夕定了定神,完全醒了过来,见宁夏呆望着他,心里一惊,手掌抚上她的额,嘴里轻吟:“怎么了?该不是烧坏脑袋了吧……”

“你才烧坏脑袋了!”宁夏瞪他,那么美妙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真令人丧气。

“看样子你恢复得很好。”流夕收回手,轻笑,眼睛眯起。正是那一睁一眯,恍惚间容纳了世间所有的光辉。

宁夏愣了一下别过脸去,伸出手指指着他半裸的胸膛,“出去穿好衣服再进来,别勾引我。”

流夕低头望了自己胸口一眼,失笑。

兰利斯小组一早出发去鬼雾峰,但是兰利斯留下了。

他静静靠在门边,看着流夕。这种注视,似乎会到时间的尽头也不会停止,不能停止。

流夕本是一年内也难得笑一次,可面对她,他的笑容竟可以来得如此容易!灿烂得把他的眼睛都灼伤!

兰利斯轻轻关上门,走出庭院,见天上有鸟飞过,随手拿起弓箭,一只一只射。似乎在发泄,盲目地,专注地……

总之到流夕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一堆飞禽了。

“你在干什么?”流夕看着地上堆起了一堆的飞禽,不解。

兰利斯见他来,蹲下身整理他的战利品,却不直视他的双眼,说:“饿了吧,挑一只,要吃哪只?”

“啊?山里竟然还有鸽子?”兰利斯拎起一只白鸽的脚,拔出插在鸽子腹中的箭,忽然发现它脚上绑着一个环,是信鸽?

抽出脚环,果然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汉统文,兰利斯看不懂,拿给流夕,流夕摇摇头,收起纸条笑道:“鸽子汤倒是很补呢。”

宁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起来,她只要一能行动,就没办法安分下去了。流夕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专注于自己的鸽子汤没再理她,既然能起来了,就没大碍了。

“流夕。”宁夏走到流夕身边。

“干吗?”依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我是女人。”宁夏试探地说。

“知道了。”流夕尝了口汤,好喝。

“就这样?”宁夏对他的反应颇失望。

“我不会说出去。”流夕端起锅,站到宁夏面前,“你挡着我的路了。”

宁夏赶紧让开,食物的香味让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兰利斯自然是对流夕分鸽子汤给宁夏吃这事很不爽,他站起身,冷着脸对流夕说:“我去找队友了。”

流夕依然没有表情,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他对兰利斯点点头,便没再看他。

兰利斯转过身要走,顿了顿,忽然又走回来从身后一把抱住流夕,吓地宁夏把汤都喷了出来。

流夕没说话,也没动,任他抱着。半晌,兰利斯才隐忍着怒气,又仿佛不甘地在流夕耳边低语:“记住,你是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你的!除非我死!”这话分明像对仇人说的,却温柔到让人心悸!

流夕轻笑,“我知道。”

兰利斯转身离开,连头都没回。

尽管宁夏很好奇,但流夕却没再理她。傍晚的山岭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连同着看夕阳的流夕,也在光中似要融化了一般。

宁夏感叹,真是个美人!那些讽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是白痴的人,一定是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此等天人,倾了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宁夏想说什么,才张嘴,忽然一道剑光从屋顶飞下,她本能地躲开,才刚合上的伤口,又一次裂了开来!

“流夕!”宁夏大喊,边狼狈地躲开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的攻击。没有武器,她躲得很被动。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流夕放在外间炕上的剑,她一个翻身过去拔出剑,把剑扔给流夕,自己以剑鞘抵敌。

不远处的流夕也被两个黑衣人缠住,但宁夏的剑扔太远了,流夕心中暗骂一声,想过去拣,但那两个黑衣人显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攻击加速,逼他远离武器。

宁夏咬住牙,身形一沉,以刀鞘直击对方腹部,鞘尾一挑从下巴向上刺去,听得对方一声痛苦的呻吟,她赶紧跑到流夕那边,把她丢飞的剑重新拣回来,向攻击流夕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刺去。而对方见宁夏过来帮忙,两人眼神一交流,便把目标对准了宁夏!

流夕见此急了,对宁夏高呼:“把剑给我!”

宁夏挡开一人的攻击,一挥手把剑扔给流夕,却不料,另一个黑衣人举刀刺来,宁夏夺闪不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但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一个衣物和皮肤被划开血喷出来的声音响起!

“流夕!”宁夏惊叫,流夕用手臂为她挡了一刀!鲜红的血从臂上喷了出来。流夕双目一沉,身影一低,以宁夏几乎看不清楚的动作,对两黑衣人使用了同一招——一剑封吼。

这不是宁夏第一次见死人,却依然忍不住叫出声,直到流夕以不耐烦的眼光打量她,她才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停止住。

而那被宁夏打伤的那黑衣人见同伴都被杀,刚想逃跑,下一秒就被流夕用剑架到了脖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流夕板着脸问,可显然他那张脸做刑讯逼供的活太不合适。

宁夏瞪了他一眼,一脚踹向黑衣人的肩,很痞地用剑鞘抬起黑衣人的下巴,邪笑:“你最好老实交代了,我呢,平生最喜欢虐待别人,砍个鼻子啊,挖个眼睛啊,割个耳朵啊……哎呀呀,一想起来就兴奋呢!”

流夕有些诧异地望着宁夏,刚才不知道是谁见了死人还叫的!

宁夏这会可真兴奋了,拔出刀,蹲下对黑衣人说:“你哑巴了?!那好,你千万别说话啊,我先剁了你一只手再说,看看我的刀有没有变钝!”

那黑衣人愤恨地瞪了她一眼,明白自己今日怎么也逃不过了,忽然以牙咬破嘴皮,片刻间,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黑,之后是一片青色。

流夕一惊,抽回剑,用手指捏住黑衣人的脸,想从他嘴里掏出毒,但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很快断了气。

“他们是什么人?”宁夏问。她心有余悸,小脸煞白,一改刚才的气焰。

什么叫纸老虎?她就是了。

流夕不回答,却回头看宁夏,她被狼抓伤的伤口部分裂开,血些许渗出了衣服。

“你不痛吗?”流夕不冷不热问了一句。

宁夏这才叫了出来,“痛!!!”

流夕把宁夏拖到床边,于是宁夏在床上与流夕做最后的挣扎。

“伤口不处理会发炎!”流夕抓住宁夏两只胡乱恢复的爪子,瞪她。

“不要!你是男人!”宁夏反抗。

“我是大夫!快把衣服脱掉!”流夕继续瞪。

“不!你怎么可以看我的身体!”宁夏环抱住胸,瞪回去。

“早就看过了,现在说这话不是太迟了吗?”流夕好笑地看着她,目光顺着脸向下滑落,“反正有没有也差不多……”

宁夏一阵气急,脸涨得通红!这个死人,小人!今天算全被他欺负回去了!

因为与宁夏的争吵,流夕未听见屋外的脚步声,忽然之间门被踢了开来,刚要做好战斗准备,却见来人是肖凌!

肖凌身上脏乱不堪,脸上也都是灰尘和干了的泥土,眼睛却狠狠地瞪着流夕,他冲上来一拳就打向流夕的脸,流夕闪避不及,被打倒在地,嘴角淌出了一丝血来。

紧接着进来的满大牛和裘小球赶紧上前把肖凌拉开,却如何拉得住,肖凌像头发疯的野兽,要与流夕拼命一般。流夕以手背拭去嘴角的鲜血,一记勾拳还给肖凌!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宁夏移步到门口问靠在门框上问看好戏烈:“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烈瞥了她一眼,懒懒地说:“昨晚流夕带你走后,肖凌那小子疯了一样找你,我们被他折腾得把附近几座山都翻了底朝天!”

“诶?真的?”宁夏颇感惊讶。

烈冷哼一声。一整天没睡觉被肖凌那小子指挥来指挥去的,他可相当恼火。

“那他们为什么打架?”宁夏又悄悄问。

烈无聊地退出房间,说:“我怎么知道,肖凌一见在外吃草的小三,猜想你在里面,就冲了进来,等我们过来的时候就见他们已经开始打架了。你一直在这里,还问我他们为什么打架?”

难道……肖凌听到她和流夕的对话误会什么了?

宁夏吐吐舌头,悄悄走了出去,肖凌与流夕的战争还未结束,她去厨房端上了还未吃完的鸽子汤,原本还在劝架的满大牛和裘小球一听说有吃的,都跑到外间,不再管他俩打架了。

宁夏悄悄拉上内间房门,远离战场,珍爱生命。

流夕跌坐在地上喘着气,揉揉被打肿的眼角,冷冷地对坐在里一边的肖凌说:“还来吗?”

肖凌冷哼一声,目光扫到他刚被黑衣人用剑划开的手臂,没说话。

血顺着指间滴落,发出了轻微的声音,衣袖间已因刚才的撕打模糊成了一片。

这一剑,不轻。

半晌,肖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她是我的女人。”

流夕一愣,跟着站起来与他对视,冷笑,“是你的女人,为什么要把她放到军队里来?是你的女人,为什么你不保护好她?是你的女人,为什么要我来救?”

肖凌揉揉眉,苦笑。他没再说话,只是向外走去,门才开,却见其他人处理完三个黑衣人尸体后都跑到院子里去烤野味了。兰利斯可是留了一堆美味下来!

结局是,宁夏还是被肖凌硬拖进房间换了药,整个过程中肖凌的脸都板着,连一分笑容都没有。宁夏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听说,昨晚你们都没有睡觉?”宁夏打破了这圈低气压,小心翼翼地问。

“恩。”肖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找我吗?”宁夏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讪笑。

肖凌忽然握住宁夏乱动的手,放在唇上,紧闭双目。

这忽然的举动,让宁夏心跳漏了一拍,她呆住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我以为,我会再也见不到你……”肖凌的声音沙哑,却异常低沉柔和。

宁夏心中一暖,装做若无其事用空出的手像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肖凌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她,蛊惑一般地说:“跟我走,离开契沙。”

宁夏与他对视,然后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肖凌急切问道。

“我有想要做的事,不想再逃避。”宁夏展开一个笑容,她忽然想到阿木图对她说的话,轻笑,“我要变强,有些失去的东西,我想亲手拿回来。”

肖凌沉默,最后松开了她的手。

如果在他后悔之前,可以放开的话……

可是他好像……

已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