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苏轼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1]，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2]，

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你我夫妻诀别已经整整十年

强忍不去思念可终究忘不掉

千里之外那座遥远的孤坟啊

竟无处向你倾诉满腹的凄凉

纵然夫妻相逢你也认不出我

我已经是灰尘满面两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

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昨夜我在梦中又回到了家乡

在小屋窗口你正在打扮梳妆

你我二人默默相对惨然不语

只有热泪淋漓流出洒下千行

料想得到你年年想我的地方

就在明月的夜晚矮松的山冈

【注释】

[1]十年：苏轼妻王氏去世十年。

[2]千里孤坟：王氏去世后葬在四川。

【赏析】

苏轼首开以悼亡题材填词的先河。这首悼亡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方法，来表达对亡妻的怀念，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融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感情表达得深婉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