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澳大利亚民调分析
蔡源[1]
摘要：2019年，罗伊国际问题研究所民调显示，澳大利亚民众对世界大国的信任度有所下降，但澳美同盟在澳大利亚仍有广大的民众基础。对于澳大利亚民众来说，气候变化和来自其他国家的网络攻击是对国家安全最大的两个威胁。与传统上澳民众普遍支持政府的移民政策不同，2019年民调显示，民众认为政府应削减移民数量。
关键词：中澳关系 澳美同盟 国家安全
2019年10月，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Morrison）在罗伊国际问题研究所（Lowy Institute）发表了重要的外交政策讲话。[2]在讲话中，莫里森阐述了澳大利亚与美国和中国的关系。一方面，他形容美国是最信任的盟友，另一方面他用全面战略合作伙伴来形容和中国的关系。从外交辞令上来说，莫里森政府延续了澳大利亚历届政府的外交辞令，即不愿在美国和中国之间选边站。
一 澳大利亚民众对世界大国的信任度
根据2019年最新的贸易数据，从2007年开始，中国就成为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2018年，中澳双边贸易额达到了2148.6亿澳元，对华贸易在澳大利亚外贸中的占比相较于2017年有所增长，达到25.2 %[3]。中澳关系也逐渐从政治和企业精英关心的话题成为澳大利亚民众也会议论的话题。2019年的民调显示，当澳大利亚民众被问起中国是否在国际事务中承担责任时，只有32%的受访者认为“是”。[4] 这个结果比2018年下降了20个百分点，也是从2007年以来最低的结果。上一次最低的结果是在2008年，当时有47%的民众认为中国在国际事务中会承担责任。
2007年，罗伊国际问题研究所第一次做民意调查的时候，澳大利亚对中美两国的信任度是旗鼓相当的，都在60%左右。[5]从2008年开始，澳大利亚对两国的信任度开始有了差距。2018年，两国的民调结果基本持平。如果把民调的结果分成不同的年龄段来看，支持率下降最大的年龄段是30岁到44岁之间，下降了28个百分点；45岁到59岁间下降了27个百分点。对中国最有好感的是18岁到29岁年龄段的群体，对中国的信任度下降了15个百分点。[6]在一年之内，澳大利亚民众对中国的信任度如此大幅度的下降，是这次民调中最耐人寻味的结果。其中一个可能重要的原因就是澳大利亚的媒体环境和报道。负责罗伊民调的研究员称大量可以说是负面的对华报道可能影响了澳大利亚民众对中国的看法。根据舆情监控公司Streem的分析，在2018年到2019年，关于中国的报道增加了两倍多，不少话题是关于中国香港和中美贸易摩擦的。[7]汉纳先生认为澳媒最近对中国大幅报道的现象非常有意思，因为中国的崛起并不是最近的事情，中国高速发展是过去几十年来的事情。批评中国“人权纪录”是一个一直都有的现象，但是最近几年每年有150%的增长。[8]
在对中国信心大幅下降的同时，澳大利亚民众对美国的信任度也跌到了历史最低点。有52%的澳大利亚民众表示他们相信美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9]这比2009年的历史最高点83%下降了31个百分点。在19岁到29岁的年龄段，只有28%的人相信美国，同时有36%的人选择相信中国。但是在其他年龄段，澳大利亚人更倾向于选择相信美国，尤其是超过60岁的人群。当被问及应将对美还是对华的关系作为外交重点的时候，有50%的民众认为澳大利亚政府应该加强和美国的合作，虽然这样可能会影响和中国的关系。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澳大利亚民众（44%）认为对华外交是重点，虽然这样会影响和传统盟友美国的关系。[10]根据最新的民调，澳大利亚民众对世界各国领导人的信任度普遍下降，唯一的例外就是澳大利亚邻国新西兰总理，有高达88%的民众对新西兰总理杰辛达·阿德恩（Jacinda Ardern）有信心，远远高于对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的58%和时任反对党领袖比尔·肖顿（Bill Shorten）的52%的信任度。[11]澳大利亚民众对美国总统特朗普（Trump）的信任度，比2018年下降了30个百分点，[12]只有25%的民众信任美国总统。在223位被采访的年轻人中，没有一个人表示对特朗普有较高的信心，同时有66%的人表示对特朗普没有一点信心。其中，52%的女性受访者表示对特朗普没有一点信心。[13]同时，澳大利亚民众对缅甸领袖、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的信任度为25%。[14]
二 澳大利亚民众对中国的看法
2019年罗伊民调结果，可以说是对华态度的分水岭。长期以来，澳大利亚民众对日益发展的中国有着复杂的态度，但是大部分时间对中国还是持比较友好的态度。
罗伊的感情温度计（Feelings Thermometer）是用来衡量澳大利亚民众对世界各国普遍态度的量表。澳大利亚民众对华态度一般来说是比较稳定和友好的，2018年的民调结果是58%，和以往的民调结果非常相近。[15]但是，2019年的结果下降了9个百分点，降到了49%，是罗伊15年民调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下滑。[16]2019年澳大利亚民众对中国的信任更是下降了20个百分点。长期以来，澳大利亚民众普遍看好中国经济发展给澳大利亚带来的红利，同时也看好中国经济。但是从2019年开始，这个没有太多争议的话题也发生了变化。当被问及澳大利亚的经济是不是太依赖中国时，有74%的民众表示认同这个观点。[17]在澳大利亚国内，也有越来越多的政客和评论家呼吁，澳大利亚要减少对中国的依赖。这一点甚至反映在澳大利亚最大的服务出口产业——国际教育方面。
同时，大多数澳大利亚民众也对中国政府的“一带一路”倡议和南海政策“表示担心”。有79%的受访者表示中国政府在亚洲地区的基建项目是为“拓宽影响力”，有52%的人不认同中国的基建项目是对地区有益处的。[18]在南海和区域问题上，有60%的民众认为澳大利亚军方应该在南海争议海域进行“自由航行”。这比2017 年（68%）和2016年（74%）有所下降。[19]主要原因是南海问题这两年已经不是澳大利亚媒体的热门话题。在中国投资问题上，绝大多数的受访者认为中国在澳大利亚的投资过多。2019年，有68%的民众认为来自中国的投资过多，虽然比2018年的历史最高72%下降了4个百分点，但是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只有约30%的民众认为中国在澳大利亚投资的水平是合理的。[20]
三 澳美同盟
澳大利亚朝野两党虽然分歧众多，但是在澳美军事同盟这样的重要外交和国防策略上，两党态度高度一致。即使偏左翼的前总理吉拉德（Gillard）上台以后，也对澳美同盟表示了坚决的支持。莫里森成功连任澳大利亚总理之后，朝野两党对澳美同盟的支持在澳大利亚有着广大的民众基础，虽然民众对美国总统特朗普多有不满，但是这并没有改变民众对这个二战后军事盟友的支持。有72%的受访民众认为澳美同盟“非常重要”或者“比较重要”。[21]有64%的民众（和2018年的民调结果基本一致）表示澳大利亚要保持和美国的同盟关系，即使美国总统是特朗普。有31%的民众表示，在特朗普执政期间，澳大利亚政府应该和华盛顿保持距离。即使在那些对特朗普表示没有信心的民众（70%）中，也有大部分人支持澳美同盟。年长的澳大利亚人对澳美同盟有着更加积极的看法，比如45岁及以上的民众中有58%的人表示澳美同盟对澳大利亚来说至关重要。但是45岁以下的民众中只有38%的人持有同样的观点。这一点不难理解，45岁及以上的澳大利亚民众多数生于美苏冷战时期，当时澳大利亚作为西方阵营中的一员，认为澳美同盟是维护澳大利亚国家安全最为重要的保护伞。大多数45岁以下的民众没有太多的冷战记忆，同时年轻一代的记忆更多的是澳大利亚参与了不受欢迎的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即使在45岁以下的年龄群中，也有70%的人认为澳美同盟“非常重要”或者“比较重要”。澳大利亚民众对美国的支持并非象征性的。2016年的民调结果显示，有59%的民众表示如果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他们不会像以前那样支持澳美联合军事行动。虽然澳大利亚民众对特朗普的各种政策表示怀疑，但是现在持这种质疑态度的人已经降到48%。[22]
四 对澳大利亚国家安全的威胁
对澳大利亚民众来说，气候变化和来自其他国家的网络攻击是对澳大利亚国家安全最大的两个威胁。64%的人表示在未来10年内，气候变化是对澳大利亚核心国家安全利益最大的威胁。[23]2018年，澳大利亚不少农作物产区遭受了旱灾，导致大量农作物和动物死亡。而62%的人认为来自其他国家的网络攻击会给澳大利亚带来隐患。[24]
据2017年民调结果，57%的民众认为气候变化是严重的国家安全威胁，比2014年增长了12个百分点。57%的人认为来自外国的网络攻击是严重的安全威胁。澳大利亚虽然经历了27年连续经济增长，而且成功渡过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但仍有一半的民众认为全球经济衰退是国家面临的严重的安全威胁。虽然特朗普总统在澳大利亚不受欢迎，但是只有42%的人认为他是澳大利亚国家安全的隐患。虽然“中国威胁”和“中国影响力渗透澳大利亚”的话题在澳大利亚媒体和政坛上被讨论得沸沸扬扬，但是在2018年的调查中，只有36%的民众认为中国与日增长的国力是对澳大利亚国家安全的“威胁”[25]。有意思的是，在同年的调查中，也有36%的民众认为美国的外交政策给澳大利亚国家安全带来威胁。[26]在关于中国是不是国家安全问题的认知上，澳大利亚民众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分歧。年长的澳大利亚民众更加倾向于认为中国会影响澳大利亚国家安全，比如99%的60岁及以上的民众认为中国若在太平洋岛国开辟军事基地“将会是对澳大利亚的一个威胁”。[27]
五 外国影响力和澳大利亚政治
从2017年开始，澳大利亚媒体和政坛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关于外国影响力和澳大利亚政治的讨论，尤其是2017年6月澳大利亚国家电台披露所谓中国商人在澳大利亚“政治献金”的问题。虽然关于中国影响力的讨论日渐白热化，几乎每天都有相关的媒体报道，但是只有49%的人认为外国影响力是澳大利亚面临的重要国家安全问题。这个比例远远低于其他重要的议题，比如国际恐怖主义（61%）。[28]虽然2017年以来关于外国影响力渗透澳大利亚政坛的讨论大多聚焦中国，但是澳大利亚民众对这个话题的关注并不仅限于中国。当2018年罗伊的问卷调查问及中美两国对澳大利亚政治的影响，有63%的民众表示对中国影响力担忧，同时也有58%的人表示对美国在澳大利亚的影响力担忧。[29]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5个百分点的差别不是很大。
六 国际恐怖主义
自从罗伊国际问题研究所开始对国际问题开展民调以来，应对国际恐怖主义威胁就是澳大利亚民众心中最重要的国家安全问题。在过去的问卷调查中，有六次问及什么是澳大利亚面临的最严重的国家安全威胁，其中有五次的回答是国际恐怖主义。2018年，几乎所有的民众（91%）认为恐怖主义既是澳大利亚面临的国家安全问题，也是国际社会面临的安全问题。[30]
2014年马丁广场发生的恐怖袭击，以及2015年悉尼西区警察局发生的枪击案都让澳大利亚民众感到恐怖主义给澳大利亚本土带来的安全威胁。93%的人认为恐怖主义可能导致澳大利亚平民在本土受到攻击，72%的人认为恐怖主义会打击澳大利亚现有的生活方式，65%的人认为去海外旅行更加危险了。[31]
七 移民政策和国家认同
自从罗伊国际问题研究所开始进行民调以来，澳大利亚民众第一次有一半以上的人不支持现在移民的数量。在2018年，有54%的澳大利亚人表示现在每年的移民数量过多。有44%的人认为每年的移民数量刚好或者较少，[32]其中有30%的人认为刚好，有14%的人认为可以接收更多的移民。传统上，澳大利亚民众普遍支持政府的移民政策。2016年，有73%的民众认同澳大利亚的移民政策给澳大利亚经济带来了积极的影响，72%的人认为接收世界各地的移民会让澳大利亚变得更加强大。但是2019年，这两个比重分别下降了6个百分点和10个百分点。[33]这可能和澳大利亚政治环境相关，重量级政客如前总理阿博特和内政部长都公开表示澳大利亚现在每年的移民数量过多，政府应该削减移民数量来缓解交通拥挤、房价过高的问题。
An Analysis of the 2019 Lowy Institute Poll
Cai Yuan
Abstract：According to the 2019 Lowy Institute Poll，Australian's trust in major powers declines sharply，but Australia-America Alliance still has a wide support.Australians regard climate change and cyber attack from other countries as two biggest threats to national security.Different from the past support for the immigration policy，Australians think that the government should reduce the number of immigrants.
Keywords：China-Australia Relations；Australia-America Alliance；National Security
[1] 蔡源，澳大利亚罗伊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
[2]Scott Morrison，“The 2019 Lowy Lecture”，October 3，2019，https：//www.lowyinstitute.org/publications/2019-lowy-lecture-prime-minister-scott-morrison.
[3]Australian Government 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and Trade，“Australia's Trade in Goods and Services by Top 15 Partners 2018”，2018，https：//dfat.gov.au/trade/resources/trade-statistics/trade-in-goods-and-services/Documents/australias-goods-services-by-top-15-partners-2018.pdf.
[4]Lowy Institute，“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china/.
[5]Lowy Institute，“Relations with the US and 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s-china-relations/#theme-description-china-trust-in-major-powers.
[6]Lowy Institute，“Relations with the US and 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s-china-relations/#theme-description-china-trust-in-major-powers.
[7]“China Coverage Soars as Australia Wrestles with Relationship”，Streem，September 27，2019，https：//www.streem.com.au/2019/09/27/china-coverage-soars-as-australia-wrestles-with-relationship.html.
[8]“China Coverage Soars as Australia Wrestles with Relationship”，Streem，September 27，2019，https：//www.streem.com.au/2019/09/27/china-coverage-soars-as-australia-wrestles-with-relationship.html.
[9]Lowy Institute，“United Stat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10]Lowy Institute，“Relations with the US and 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s-china-relations/.
[11]Lowy Institute，“World Leaders and Countri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world-leaders-and-countries/.
[12]Lowy Institute，“World Leaders and Countri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world-leaders-and-countries/.
[13]Lowy Institute，“World Leaders and Countri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world-leaders-and-countries/.
[14]Lowy Institute，“World Leaders and Countri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 lowyinstitute.org/themes/world-leaders-and-countries/.
[15]Lowy Institute，“Feelings Towards Other Nation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 lowyinstitute.org/themes/feelings-towards-other-nations/.
[16]Lowy Institute，“Feelings Towards Other Nation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 lowyinstitute.org/themes/feelings-towards-other-nations/.
[17]Lowy Institute，“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china/.
[18]Lowy Institute，“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china/.
[19]Lowy Institute，“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china/.
[20]Lowy Institute，“China”，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china/.
[21]Lowy Institute，“United Stat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2]Lowy Institute，“United Stat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3]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4]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5]Lowy Institute，“Foreign Interfer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6]Lowy Institute，“Foreign Interfer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7]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8]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29]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30]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31]Lowy Institute，“Security and Defence”，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32]Lowy Institute，“Immigration and Refuge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
[33]Lowy Institute，“Immigration and Refugees”，2019，https：//lowyinstitutepoll.lowyinstitute.org/themes/united-st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