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媒介是什么
媒介是什么？传统报刊是什么？出版是什么？这些似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也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但是，在传播学家麦克卢汉看来，媒介是一种重要的人类现象，是人类认识自身传播的重要支点。从媒介发展的历史出发，他认为媒介是人类沟通自我和联系世界的工具。人类的媒介是从语言发展而来的。自语言始，人类有了与自身和历史对话的可能，人类生存发展能力才得到了更大的提升。在麦克卢汉看来，媒介实际上是一种具有本体论意义的存在。他提出，要从媒介作为人类工具属性的角度来认识媒介，这样就使得媒介具有了更宽泛的范围。于是在麦克卢汉的认识中，不仅图书报刊，甚至火车汽车也是媒介。在《理解媒介》一书中，“他专列了26种媒介来讲解：语词、书面词、道路、数字、纸路、服装、住宅、货币、时钟、印刷品、滑稽漫画、印刷词、轮子、自行车、飞机、照片、报纸、汽车、广告、游戏、电报、打字机、电话、唱机、电影、广播电台、电视、武器、自动化”[11]。由此不难看出，媒介本体论的工具属性构成了麦克卢汉媒介观的重要方面，技术之于人的变革性价值构成了他媒介要素的认识尺度，“媒介”一词，从以前分类学中的一个小概念在麦克卢汉这里变成了一个具有基础性的大概念。[12]在论述媒介发展时，也有学者从精神交往的层面来定义媒介概念。他们认为，媒介形态的演进在一定程度上标示着人类精神交往能力的提升。比如，从印刷媒介到电子媒介的出现，显示着人类利用体外化媒介系统来延展沟通世界能力的更高形态时代的到来[13]。但是，这一认识只是局限于精神交往能力这个宽泛概念，并没有对媒介变革之于人类主体的深层影响揭示出来。与此不同，麦克卢汉提出了“媒介是人的延伸”论[14]。他说：“一切技术都是肉体和神经系统增加力量和速度的延伸。而且，除非力量和速度有所增加，人体新的延伸是不会发生的，发生了也可能被抛弃。”[15]“媒介是人的延伸”这一论点提出的意义在于，它更加深入地揭示了媒介的功能价值，把媒介与人的内在关系凸显出来，从而建立了从媒介、技术与人这三个维度来认识媒介社会影响的模式。在《理解媒介》一书中，麦克卢汉不仅着重谈论媒介的概念，而且提出了媒介的分类。他认为，媒介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要更准确地认识媒介，还可以从类属的角度来认识媒介。他说：“有一条基本的原则可以把收音机之类的热媒介和电话之类的冷媒介区别开来，把电影之类的热媒介和电视之类的冷媒介区别开来。”[16]热媒介和冷媒介，是麦克卢汉对媒介类属的基本认识。这里的基本分类准则，就是人类参与信息度的大小。按照这一标准，麦克卢汉对媒介进行了“冷”“热”两别的基本分类。他的这一分类标准尽管对认识媒介差异性有着重要启示意义，但是这一分类还存在一些令人费解的地方，如为什么将同为电子媒介的电影和电视划分为不同的分类呢？
媒介的另一个类属方法，是按照媒介出现的先后顺序和影响力划分的。这种分法将媒介分为第一媒体、第二媒体和第三媒体。在互联网诞生之前，有研究者认为电视是第一媒体，报纸是第二媒体，期刊是第三媒体。还有另外一种媒体分类的原则，那就是基于媒介介质的属性，由此将媒介分为印刷媒介、电子媒介和数字媒介。上述不同的媒介分类方式，都有着不同的标准，也是认识媒介属性的不同视角。从媒介介质角度的分类方式，更能使我们从技术角度认识媒介发展的内在逻辑，认识到介质的变化是影响媒介转型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不能被忽略。正如张咏华所言：“媒介分析作为以媒介技术为焦点、以媒介技术及其发展同人类社会变迁的关系为核心的研究部类，正可为这样的双重研究提供极好的切入口。”[17]从媒介出现先后时序和影响力的角度来看，媒介发展确实存在这一时序交错和影响力大小的问题，但是，媒介时序毕竟是一个暂时的问题，影响力大小也是相对而言的。再新的媒体在发展轮回中也总有过时之镜；再旧的媒体对人类的影响也无法抹去，同样是媒介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综合看来，麦克卢汉的媒介类属划分，是立足于媒介之于人类深层影响的角度展开的，具有更为深刻的认识价值。从这一基点出发，可以看出媒介发展与人类发展有着交互影响的关系。一方面，媒介发展对人类感觉知觉甚至思维产生重要的影响。另一方面，作为人类延伸的媒介的发展，又受到人类需求的制约。正是在多重交互作用中，媒介的发展才展现出自身独有的逻辑。因此，笔者认为，媒介是人类精神交往的社会工具，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进行信息传受的介质。这一介质既具有发展的历时性，又有共时性，是精神和物质的复合体。麦克卢汉媒介论的意义在于，它揭示了什么是媒介、媒介之于人类的影响这两大问题。在漫长的媒介发展过程中，人们尽管对传播活动有着较为丰富而系统的认识，但是对构成传播重要环节的媒介认识却相对缺乏。在笔者看来，麦克卢汉媒介论的最大价值，就在于他发现并重新定义了媒介，第一次回答了什么是媒介和媒介有着什么影响这两个媒介学研究的基本问题。或许，他的这一观点有着较为浓郁的“媒介—技术决定论”色彩，但是他的媒介本体论对于深化媒介概念的认识有着弥足珍贵的思想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