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是最长情的表白
马彩虹
“你不应该这样做,再这样我会不理你……”当我歇斯底里地对丈夫狂吼时,转身的瞬间捕捉到了那双眼睛:那样的清澈,那样的无辜,顿时我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强大的怒气继而转化为和声细语。丈夫笑着说:“你终是个变色龙。”我们相视一笑,仿佛刚才的战火发生在别人家一样。
与丈夫的争吵总是这样无果而终,因为在婚姻中他总是那个不善言辞但却使人感到踏实的人。
那年春天,我的母亲被查出得了肺癌,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加上母亲年事已高不适宜做深入的治疗,我的情绪跌至谷底。此后的每周末,丈夫总是准时地出现在百货商场:母亲爱吃的干果、父亲喜欢吃的杨桃罐头、一周中母亲的日用品等总是会出现在他的手袋中。我总是调侃他,左手一个袋、右手一个筐,背上媳妇回岳母家的小男人。他微微一笑说:“母亲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儿女为她能做的实在太少了。”我满含热泪地笑了,原来丈夫已将自己视为我母亲的儿子。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在外出时丈夫总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有一日他带母亲去散步,拍了一张母亲佝偻背的照片并配上文字:我还能为老人做些什么呢?言语中充满了遗憾。隔日母亲便有了一部轮椅,他说,母亲坐到轮椅上能减少被抱起时造成的肌肉疼痛。之后母亲在轮椅上度过了艰难的一年。
年迈的母亲在病痛的折磨下,呼吸越来越不畅了,神志也是间歇性清醒。清醒时的母亲常说自己离世的时刻一定会是黄昏时分,对于这个预感我们总是听听罢了,但每到黄昏时分她老人家表现出急躁不安时,总是让我束手无策,但丈夫总是像及时雨一样出现在母亲身边。
一日,不能行走的母亲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疯了一样扑向门口,像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一样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安抚不住的我心急如焚。丈夫走过来,抱住了母亲,将母亲放在了沙发上,柔声细语地在母亲耳边说:“妈妈,这里就是您的家,妈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接着他将母亲瘦弱的身躯揽进怀里,母亲便很乖巧地靠在他的身上,像孩子一样吃着丈夫喂来的零食。透过厨房的玻璃窗,我看到丈夫看母亲时清澈而温柔的眼神,内心又一次被融化了。此后的日日黄昏,丈夫推着轮椅,母亲安详地坐在上面,到了前阳台,他说:“夏天快来了,看看外面的树绿了。”到了后阳台,他说:“看,马路上的人多了,孩子们要放学了……”这时的母亲总是很安静,就像享受与久别儿子的重逢一样。
随着肺功能的衰退,母亲已经到了日夜离不开人的时候了,白天家里有亲戚走动,吃饭、上厕所时有人帮忙我还可以勉强应付,但夜里就力不从心了,丈夫主动承担了夜班。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头朝向母亲的卧室,这样母亲一有动静,他便知晓了。有一天早晨,我起床后问他母亲昨夜上厕所几次,丈夫说:“上厕所12次,插呼吸机6次,而且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弱,坐在坐便器上也要旁边的人扶。”我说,应该穿纸尿裤,丈夫说:“妈妈干净了一辈子,又做了半辈子礼拜,怎能让尿液贴肤啊。”我说:“你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人世间的爱情与亲情,最好的陪伴不过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在。婚姻二十年,丈夫没有说过太多的甜言蜜语,但他用仁孝行动铸就了我们婚姻的稳定性,这即是最长情的表白。
黄昏时分对于我来说总是个魔咒。一天,稍微清醒的母亲手扒着门,嘴里嚷着要回家,含糊不清地说着,每天要女婿抱着上厕所,还要时不时地洗尿裤,实在对不起女婿,也很心疼女婿。丈夫蹲在母亲面前说:“妈妈,你活了八十岁,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经历了多少苦难,还养育了健康的儿女们,现在是我们尽孝的时候了,你不要有过多的顾虑。再说,你生了她(说的是我),让我有了温馨的家,又有了可爱的女儿,没有你,我就没有这个家。”那一刻,母亲的泪浸满了干枯的眼眶,满屋子的亲朋好友亦被感动;那一刻,丈夫的身躯像一棵树一样牢牢地扎在了我及家人的心中;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丈夫走过了墨脱的天路,翻过了阴阳两重天的二郎山,趟过了变化无常的金沙江,来到了我的面前,做了那座我可以依靠的山。
6月初的一个黄昏,母亲永远地离开了,就像她老人家预感的那样。从选墓地到送葬,全程都是母亲最信赖的女婿负责,丈夫说,这是责任,也是孝道。想必这也是母亲的心愿。
常言道“祸不单行”。在母亲去世的前两天,父亲被查出是食道癌晚期。在父亲得病的九个月里,丈夫一如既往地全心照料,带父亲旅游、给父亲挑选衣物、陪父亲看病、背父亲上下楼、为父亲熬牛骨汤……这一切总是在家庭战争要爆发之时涌入我的脑海,让我学会了克制情绪和宽待、感恩他人,也更加珍惜这个可以依靠的普通人。
命运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心存感恩、生活态度积极阳光的人。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但凡遇见了,便是奇迹,这种奇迹是一份恒久不变的正能量,激发着更多的人用仁孝和厚道回报他人,回报社会。
马彩虹,中共党员,工程师、技师,国网银川供电公司运维检修部变电运维室运维三班值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