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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食元蛊,六,还君故体
易原禹醒来之时,浑身疼痛,只是见在客栈,便问起吕冰的事。
“这几日我可能要去看看他…”
不等常嫀说完,易原禹便插嘴道:“我要去。”
“你要静养。”
易原禹自然不会乖乖养伤,吕少甫的事他十分在意,看常嫀的样子又像是知道了不少,他自然不能放过。
“师父,吕少甫…”
常嫀惋惜地叹了口气,都一一说给易原禹听了。易原禹听了也是愁眉不展。他已经得不到爹娘的疼爱,却还要见吕冰和吕少甫因为食元蛊而背离,最终吕少甫身死无归,吕冰追悔莫及。
待过了几日,常嫀同易原禹再次来到了那座小屋,如今却只剩下冷寂了,只偶尔能听见隔壁老翁憨痴的胡话。
两人最终在灵堂寻到了吕冰,他抱着把剑,跟前放着族谱,最新的一页上划去了两个名字,却在后面又重新添上了那两个名字。
吕冰如今也似是死了,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抱着剑,坐在灵前。
常嫀走到他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吕冰,吕冰并未做出反应。常嫀回头看了看易原禹,才又去拍了拍吕冰,吕冰依然呆呆的看着那族谱,抱着那柄剑。
“我们正巧要去拜拜吕少甫,阁下可愿与我们同行?”
吕冰回了神,先是顿了一下,而后猛地转过身来看着常嫀,只一会儿,吕冰又垂眸道:“我不配做他的父亲,更不配在他冢前探望。”
易原禹即刻道:“他定不会恨你,你是他父亲,永远都是。”
听到这里,吕冰竟垂下泪来,他又道:“小公子也说了,我是他父亲,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不曾体谅他,他是个好孩子,我却使他无家可归,最终只能葬身大江,一方棺木,两丈土地…是我不配做他的父亲。”
易原禹又攥紧了手。
常嫀道:“我只问阁下去或不去,阁下如果不去,我与曜罹先行。”常嫀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想阁下懂得我此行目的。吕少甫为何赴死,我想阁下不是不知,只是,他又为何要等到三年后死?”
吕冰默然。
青松小庭院中,姜笑见了常嫀,易原禹本自迎着笑脸,却又见吕冰,这变脸如山崩,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吕冰歉然道:“我来看看少甫。生前多有亏待,是我不该。”
姜笑却只“哼”了一声,道:“这哪里是亏待?你那是要他的命。”于是转身要进屋去。
常嫀道:“阁下切莫着急,这其中有误会,我们已经知道了其中缘由,请阁下给个情面。”
姜笑侧着身子,双手环胸,斜眼睥睨,道:“给个情面?给谁情面?少甫是我兄弟,别人不要他了,我便让他做我的家人,那些早该死的丧德爹赶紧滚,真晦气。”
吕冰闻此,也低下了头,凄然不语。
这时,徐红玉出来劝解了下姜笑,又对吕冰说道:“我们答应你。”
姜笑依然十分不悦,吕冰眼中已经滚出热泪来。
徐红玉又补充道:“是阿毓的意思。”
闻此,姜笑的愤怒有稍微的缓解,继而不解,问道:“弟妹这是做什么?”姜笑指着吕冰道,“她难道不知道少甫因为他受了多少苦?她难道不是和我们一起亲眼目睹的吗?!”
“姜大哥你别生气,他到底是少甫的爹…”徐红玉还要说什么,只见还一身粗麻的秦毓自房中出来。
秦毓手中拿着一张纸,还抱着吕少甫的灵位,走到吕冰跟前,看了一会儿,把手中的纸递给了吕冰,接着,她在吕冰跟前跪下,吕冰忙弯腰去扶她,道:“我不配受姑娘的拜礼。”
秦毓却不肯起身,也不说话,只是摇头,示意吕冰不要扶她,常嫀见此,便让吕冰不要阻拦,徐红玉却已背转过身,悄悄流泪。
秦毓把吕少甫的排位放在旁边与她并排,继而向吕冰行礼,行的是新妇见公婆的礼。
吕冰明了,待秦毓行完了礼,扶起秦毓,喉中哽咽,说不出话来。秦毓示意他看纸上的字,吕冰才低头去看方才秦毓递给他的纸。只见:
少甫已身葬大江,贱媳明知,不见公婆不成礼数,不算过门,特请大人为我见证,我与少甫,已成夫妻。感大人养育少甫,纵有过错,少甫不曾埋怨,大人乃少甫生父,少甫明义重情,常恨不能躬身尽孝。今少甫已去,大人来此,少甫泉下有知,定然欢喜。少甫思家久矣,望大人为他还愿。
吕冰看着秦毓,又是欢喜又是悲痛。对着秦毓长揖感谢。易原禹虽眼含热泪,却也嘴角带笑。
来到吕少甫坟前,吕冰茫然若失,只能对着这新坟流泪。这会儿,秦毓走到徐红玉身旁,问道:“秦姑娘为何不曾开口?”
徐红玉原本止住了眼泪,这会儿立刻红了眼,道:“先前不少人来问少甫生前的事,问少甫乱伦是否属实,阿毓否认,传出去却变成了阿毓亲口承认少甫乱伦,但仍委身少甫,阿毓恨自己多言惹了祸,自拔了舌头……”
常嫀看着秦毓,心中悲戚却十分敬佩。她看了众人悲伤,便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还吕少甫尸身完整,清白。”
众人一怔,纷纷望向常嫀。
于是,按照常嫀说的,众人掘了吕少甫的坟,开了棺,尸身已经腐烂,若不是易原禹拦着,吕冰恐怕就算是腐烂的尸身也要扑上去抱在怀里。
常嫀取了一段紫谣木,念道:“感君在世之牵挂,魂灵未渡,今借神木一段,还君十七清白身。还君故体,盼君归来。”
在桂琼玉色中紫谣花香满鼻,那腐烂的尸身竟也如生前一般完好了,且这会儿纵然吕少甫是死了,但脸色却也比易原禹在不仕江边看到他时要好得多。
这次,易原禹没有阻拦,吕冰将吕少甫的尸身抱在怀里,痛哭流涕。易原禹本自伤心,见了吕冰如此,更是控制不住。却听到姜笑厌烦的声音:“哭哭哭,哭得人脑门疼。”
易原禹听到这话,便强行克制,却抽噎得厉害,常嫀见状,只得揽过易原禹哄着:“没事,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用克制,别憋坏了。”可易原禹依然强行克制着,常嫀的话是半句没有听进去。
姜笑说完便走开了,背对着他们,时而抬手抹一下眼睛,他就扬起头看着远方的山。徐红玉走到他身旁正想宽慰宽慰,姜笑道:“凭什么啊?这对少甫太不公平了?说逐就逐了…”
“姜大哥…”
最后,吕冰带走了吕少甫的尸体,常嫀留着和姜笑他们处理些事。
常嫀说他的尸体可长保完好,吕冰便把他放到他原来的榻上,好似吕少甫回家了,只是睡着了。
易原禹心中始终难平,便一个人先回了客栈。
将将要穿过那片树林,忽而数道剑气袭来,易原禹连忙躲开,本自有伤,易原禹身影还有些不稳,只是回身之时,一黑衣男子正执剑在他颈边。
是梁程。
“你这么想杀我?”
“命已受,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