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7章 除夕
楚弋依然是瑶华宫的常客,楚云没有再进宫,她也没有去过郑太妃的住处。楚郁倒是兴致勃勃,来了一次瑶华宫,听说由于那次宫宴的表现,这么多年终于得到皇帝的认可,皇帝将年节的事宜交由他处理。至于忘忧,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看他,因为担心之后的计划会牵连到忘川。
再后来,就到了除夕。
宫中的烟花放了两个时辰,各宫断断续续地,这一次只安排了家宴,所以人不算太多。楚云并没有出席,听宫人通传应该是在郑太妃宫里陪着过年。
“公主过年好。”
“过年好!”
楚郁说起宫中赐菜的旧礼,源家赐了一道四喜丸子,因其色、香、味俱全,寓意人生福、禄、寿、喜四大喜事。常用于宴席中的压轴菜,以取其吉祥之意。这道菜原本是北方的名菜,现在却成为京中最受欢迎的菜肴之一,而源家祖居就是北方的郯城。
年头年尾,就这一次团圆饭,老皇帝还不忘旁敲侧击,自古权臣不好当,哪一个不是如屡薄冰。只是她想起了源霖,想起了苏苏和兰儿他们,万一哪天源家遭遇不测,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公主过年好。”
“过年好。”
家宴上人人都在祝福,她却感受到在宫中从未有过的压抑。看着皇帝和楚弋的笑脸,她不愿再虚与委蛇,于是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
御花园的小径,曲直幽长,偶尔经过一队值夜的巡逻侍卫,询问是否需要提灯送她回宫。几盏宫灯照亮着脚下的路,夜空的云层掩遮着月光,她沿着小径一直走到御花园的尽头。
一间花房半敞开着,她打算歇歇脚,于是在花房门口坐了下来。这时忽然刮起一阵风,仿佛就从她的脸庞一闪而过,而后吹灭了左右的宫灯。下一瞬,房顶闪过几个暗卫的影子,他们并不没有靠近花房。
“咳……”
一声低沉的咳嗽,尽管声音很小,但周围非常寂静,所以她听得一清二楚。暗卫不会平白无故经过此处。她起身站了起来,花房內似乎钻进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哐当!”
这个身影碰到了花架,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她摸着暗淡的月光往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清。大雪天又是夜黑风高,穿着夜行衣出现在皇宫,绕道来这花房,多半是为了躲开侍卫和暗影。她没有进去,只是拉上了花房的门,接着就离开了。但愿他能借着黑夜的掩护平安出宫。
“公主。”
“凌风?你怎么来了?”
“宫人送信说公主独自离席,太子殿下命属下前来迎接公主。”
“走吧!”
听闻皇宫的暗影耳听八方,不知凌风有没有察觉到花房的动静。她庆幸地是那天在宫宴没有与楚云相认,不然又要被楚弋拿出来大做文章。后来她才知道,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半个“楚”字,其实并非是凌风没有听见,只是他当时没有回禀东宫,因此楚弋才没有将女子与王府牵连到一起。
“忘忧公子住在何处?”
凌风:“在承兴院。”
“近日宫中不太平,公主切莫再随意走动。”
“怎么了?”
“宫中进了刺客。”
“什么时候?”
“宫宴晚上,太子殿下和公主出殿赏雪之时,影卫搜查过一遍,今日才发现刺客还在宫中。”
“是生死门?”
“公主最好不要打听。”
凌风没有否认。
皇宫戒备森严,专门挑宫宴人多忙乱时闯入,又在宫中隐藏了这么久,神不知鬼不觉,这倒也很像生死门的做派。
“带我去承兴院吧!”
“是。”
凌风领着她去了皇宫西侧,承兴院与太医署隔了一道宫墙,几位轮值的太医正与川谷先生探讨医道,没有过年的热闹,而忘忧在房间看书。
承兴院的宫人对她的到来十分意外,对內大声通报道:“公主殿下到……”
几位太医和川谷先生停了下来,起身相迎,“公主殿下千安。”
她也学着宫人的样子,欢欢喜喜地道一句,“过年好。”
“公主过年好。”
老先生与几位太医兴趣相投,才从太医署回来,已经吃过年夜饭了。
太医:“公主这么晚来,不知有何吩咐?”
凌风跟着进了大厅,像是刚才在检查周围的环境。
“我找忘忧。”
老先生:“在房间呢!”
在宫中这阵子,忘忧足不出门,除了老先生外,他没有认识的人。比起她来,并不自在多少。她去了忘忧的房间,留下凌风在大厅等候。
“忘忧。”
“月儿来了。”
“过年好。”
“月儿过年好。”
她看了看房间,正摆着一桌菜,其中也有皇帝赐下的菜肴,是一道莲藕蒸肉,用的盘子不同,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还没吃饭?”
“嗯。”
忘忧放下书,“月儿走了一路应该也快饿了,坐下来陪我再吃点?”
她点了点头。
忘川也有一田荷塘,打理得很茂盛。婆婆有一回带她从荷塘经过,在荷塘对面,她看见了忘忧的住处,幽雅恬静。平生远离喧嚣的忘忧,何故要自困于宫中,此时她突然有些感慨,感慨置身迷局的自己,已然进退维谷。坠崖之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一旦有了羁绊,她便无法从这迷局中抽身而退,远走高飞。
“听刚才老生生与几位太医交流,像是在研究皇帝的病情,并不乐观。”
忘忧送来手帕,“擦擦手。”
“嗯。”
她接过手帕,“你们是不是暂时出不了宫了?”
忘忧没有回答。
她将用过的手帕放到一旁,看着忘忧拿起已经摆好的碗筷,夹了菜过来。
“吃菜。”
“豌豆黄、栗子糕,膳房还给做了这些点心,看来你的待遇不错。”
“比起月儿来,为师还是远远不及……”说完下一秒,忘忧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不过他并没有去纠正,拿起一块点心递了过来,“吃吧!”
“嗯。”
她吃得开心,也爱唠起家常,“你还收过徒弟吗?”
“收过。”
在忘川时,忘忧也曾玩笑地提起过一次让她叫一声师父。那位不见了的姑娘,看来是真的。从忘忧的表现来看,多半又是与她相像的姑娘,她这容貌不得不说还真是百搭。
“那她去哪了?”
“多半是贪玩迷了路,忘了回家吧!”
忘忧看起来很淡定,徒弟走丢了也不担心,就像笃定人一定会回来。不过这也是好事,看不透想不开,岂不是要日日忧心。
“连翘她们呢?”
“回忘川了。”
“我忘了,这里是宫中,她们不便进来。如果你需要帮忙,就托人来瑶华宫。”
“嗯。”
忘忧笑了笑,说:“正好我想四处逛逛,月儿可愿意相陪?”
“好。”
忘忧:“这宫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趁现在多走走,以后不一定还能来。”
“……”
她有些意外,就像被猜中了心思,但转念一想,忘忧应该说的是和亲之事,宫中消息传得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说的对!”
忘忧盛了一碗汤,递了过来,“月儿尝尝,排骨汤。”
“好。”
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聊着天,这才像过节的样子。中途老先生过来了一次,问忘忧拿了一本书就和几位太医探讨去了。凌风在大厅烤火,怕他一个人太无聊,就送了一盘点心过去。
除夕夜,她在承兴院呆到了很晚,守完岁就睡着了,最后还是凌风将她带回去的,醒来时怀中还揣着压岁钱,只知道是个完整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