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二十年的阳光和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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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宁·雅科博森先生

我第三次来北京接受一家美国公司面试时,碰上了汉宁·雅科博森先生。当他听说我已经决定年底请辞原来的公司并且刚刚接受完一家美国公司的第三轮面试时大为震惊:“想去丹麦看看吗?你如果带有护照,我们明天早上10:00丹麦使馆见面,我帮你签证,”他说。

有人邀请免费旅游,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我和汉宁先生的交往在成为他的雇员前不超过3次。后来才知道他对我印象深刻是因为有一次送他去机场的路上路过古都许昌时,给他讲关于三国的故事令他耳目一新,久久难忘。从那时起他就希望我服务于他所在的丹麦富金公司。

第二天我们准时到达丹麦使馆,雅科博森先生吹着口哨、哼着小调,进门以后轻轻敲着签证处的桌子,帮我拿到了20世纪90年代我的第一个欧洲签证。第三天,当我到达陌生的丹麦公司的大门口、望着丹麦人为一个中国人升起的国旗时,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

就这样,我成了丹麦富金公司的雇员。从此,我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北欧的生活。

丹麦人对新人的培训极其认真。当时他们正准备在天津大干一场。所以,我接受的培训除了技术,还有财务、管理、销售、国际市场等。然后就是满世界地看客户,最长的一次培训有46天,甚至都没有洗衣服的时间,有一段时间我就住在汉宁的家里。有一天早上,当我们准备开车去德国的时候,我发现所有换下来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箱子里,包括裤头、袜子。我十分震惊:汉宁的太太是奥德赛大学法学院有20多年工龄的老员工。

汉宁的家乡奥登塞因安徒生而为世界所知。市中心有安徒生故居和安徒生纪念馆。安徒生纪念馆里收藏有全球各种版本的安徒生童话。有一天,参观完纪念馆后,我说我希望有机会赠给他们一些汉语版本。“你是不是要送给纪念馆几本汉语的安徒生童话?”我说“是”。但我身边并没有书,汉宁回到家飞快上楼,下楼时手里拿了2本汉语的安徒生童话。于是,我就有机会“代表”中国人,给安徒生纪念馆送了汉语版的安徒生童话。

在丹麦的日子真的很愉快,好像永远都没有忧伤。丹麦人虽然在北欧有“海盗”的称谓,事实是除了他们和德国人一样自信而倔强、生意上难以让步,但生活中却十分友好而随性。汉宁早年在英国北爱尔兰开一家游艇公司,最鼎盛时有200多个工人。但他的好朋友Ole Most当时代表集团公司花费2000万丹麦克朗收购了当时的一家小机械加工厂后,一个电话就使汉宁卖掉爱尔兰的造船厂回到了斯拉格斯,开始了新的冒险。

在北京和天津的日子里,汉宁作为中国区的老大,没有像其他欧洲公司一样花钱如流水。他住在简陋的车间里,有一张行军床。晚上拉开,白天收起。中餐并不长时间适合西方人,因为长时间住在中国,他最高兴的餐饮就是北京东三环北京饭店不远处的一家披萨店,那是他的最爱。在无数的日子里,汉宁中午只吃一根香蕉加一点儿花生米。同行的欧洲公司的中国老大年消费200万元以上,包括拥有私人驾驶、保姆、大汽车、大别墅等。他只固定租一辆破旧的黄色“面的”。2000年,天津到北京还是一段很遥远的距离,有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们早上5点出发去北京一个部委办事,车刚刚开出武清,就抛锚在路上,下车时的刺骨寒冷至今记忆犹新。幸运的是,经过10年的奋斗,一个默默无闻的丹麦小加工厂经过包括汉宁在内的全体员工的努力,变成了世界有名的肉制品设备品牌。在富金公司卖出时,价格上升了10倍。在这个过程中,勤劳、朴实、节俭的丹麦人给我留下了难以忘记的记忆。包括Ole先生在内的所有员工,几乎没有任何工资以外的额外收益,股份也微乎其微。甚至像汉宁这种高级别管理人员,修个房子都是一个人趴在房顶上自己干!

汉宁在富金之初凭一个人的能力收购了当时只有几个人的荷兰比兰姆公司(生产注射机),位于丹麦奥尔堡的“丝甘牛”公司(生产不锈钢器具和滚揉机)、亲手建立了富金美国公司、巴西公司、中国公司等,在短短的10年内将一个丹麦小公司发展成为一个有行业国际影响力的公司,使它从集团的“鸡肋”变成香饽饽。

这是他们的快乐,是他们人的价值的体现,他和他的朋友们享受了这个过程。在这个时间线上,中国极其重要。甚至,汉宁和Ole先生得到一个Mr.茅台的称号。

那是他们在古都洛阳和春都集团签下一个大单后,高凤来先生主持的一个大“爬梯”。但看到一个个狂饮“茅台”(“茅台”是他们对中国白酒的通称),Ole Most和汉宁不敢造次,席面上要有西方高级管理人员的“面子”,强忍好奇,回到北京酒店后,就在当时的北京饭店楼下买了一瓶真茅台。两人回到房间,每人半瓶,一如在自己老家饮红酒一样,10分钟消灭掉。

当他们醒来时,他们搭乘的航班已经到达哥本哈根机场。望着满屋子的凌乱,想着错过的航班,从此,公司的两位奠基者彼此尊称对方为“茅台先生”。

现在雅科博森先生已退休,两个儿子,一个是北欧著名的银行家,一个在亚洲工作,三个孙子,算是儿孙满堂。出差巴黎,我也会拐到北欧去拜访他,所以依旧常见面。中国人讲究“滴水之恩”,是他带我进入这个圈子的,他是教会我这门“手艺”的导师,更是我半生的“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