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何尝不心动?
“你要,还回去。”
宋言初接过玉佩,瞳孔骤缩。
恍惚又见小长宁踮脚为他系玉佩时,杏眼里盛着的星光。
那时侯她发间金步摇轻响,不置可否的拨动着少年的心弦。
“父亲...…”
宋言初喉间涌上腥甜:
“公主她……”
“啪!”
第三鞭直接抽在他的肩胛,年少清瘦的身体再也扛不住,他扑倒在地,唇齿撞上供桌腿。铁锈味在口中漫开,混着香灰的苦涩。
“你以为她喜欢你,你们就能在一起?那长宁公主的驸马,可是你能做得来的?”
宋太傅一脚碾住他手指,轻蔑的说道。
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宋言初咬牙望着近在眼前的母亲牌位。盐水泼下来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惨叫。
剧痛中,有人掰开他紧攥的拳头,硬生生抠出了那枚玉佩。
他的血顺着鹤翅的纹路蜿蜒,像是给那只孤鹤添了道赤色的羽翼。
“记住,你的身份。”
宋太傅的声音忽远忽近:
“宋家养你,是要你做最锋利的刀,最听话的棋子——”
“而不是让你当多情的废物。”
想到这,宋言初忽然低笑起来。
他摊开手掌,月光从极小的气窗漏进来,照在他掌心的疤痕上。
这道深深的割痕,形状恰似半片鹤羽。
这是他修补玉佩时,被玉佩碎裂后的锋利不小心划伤的。
他后来去还玉佩,小长宁性子急气的摔了它。而他不知为何又在小长宁走后,将摔坏的玉佩捡了起来,偷偷的修补。
宋言初只告诉宋太傅说,公主生气摔了玉佩。
他并没有告诉宋太傅说,自己又捡了回来还暗自修补着。
长宁公主在太傅府门前闹的厉害那日,宋太傅才提起玉佩的事,原来宋太傅一直知道他偷偷修补玉佩的事,还知道他一直存着长宁公主写给他的信件。
拿着长宁公主送的画又转手送给了沈知韫,宋言初并非有意只是无心之举。拿着修补好的玉佩在新婚之夜送去公主府,却是他有意为之。
不止一次,宋言初察觉到自己父亲的奇怪举止。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正如宋太傅所说,他不过是宋家的刀,宋家的棋子罢。
——————长宁公主府——————
一树垂丝的海棠花开得正艳,秾丽的花瓣层层叠叠压满枝头,映着琉璃瓦上流转的天光,将整个院子都染成了淡淡的胭脂色。
院子中,放着一方贵妃榻。而此时杨嘉仪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青玉案几。
风吹过时,花瓣簌簌而落,有几片沾在她未绾的发间,像是缀了几点朱砂。
驸马还在房内休息,彻夜未眠的模样,让杨嘉仪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念安捧着木盘来时,正瞧见自家主子伸手接住一朵飘摇的花——那花瓣边缘已有些蔫了,软塌塌地伏在她掌心。像极了昨夜她将宋言初请出府时,宋言初沉默不语的样子。
“公主,这是您摔碎的玉佩。奴婢将其碎片收了起来,您看要如何处理?”
杨嘉仪没应声,懒懒的看了一眼,残玉映着天光,碎得几乎辨不出原形。
青白玉片上,那只展翅的鹤也只剩下半片羽翼,梅枝断裂处露出细密的金丝——那是她十岁那年,亲手缠上去的。
假装不在意的杨嘉仪,这时还是悄然收拢五指,心波荡漾。
她不小心打翻手边的甜汤,在青玉案上溅开一道水痕。
府外的喧闹伴随着虫鸣鸟叫声聒噪的很,吵得她头疼难忍。
“......宋言初,还没走吗?”
念安将手上捧着的木盘放下,抽出随身的帕子擦着杨嘉仪不小心弄脏的手。
她声音压得极低,似是怕吵到房中驸马的休息:
“奴婢刚刚偷偷的去看过,宋太傅已经来了,并将宋大人拖了回去。宋大人怕是受了伤,奴婢见他的衣裳上,沾染了血迹。”
“无碍,他走了就好。就是伤到了,宋府又不是请不起郎中,不用我们操心。”
“公主言之有理,只不过……”
念安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杨嘉仪瞧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太傅不知道从哪里得了公主曾经写给宋大人的信,他一怒之下扬在了公主府门前……如今那些信件怕是被看热闹的群众捡了去,奴婢可是要带人追回来?”
“啊?!”
杨嘉仪指尖一颤,手中刚刚拾起的碎玉残片,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信?”
她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什么信?”
念安咬了咬唇,低声道:
“是殿下年少时写给宋公子的......大概有十七八封,都被太傅当街扬了。
奴婢回来时勉强抢了几封,还有些根本来不及制止,几个婆子抢着往袖子里藏......”
“啪!”
杨嘉仪猛地拍案而起,案上剩下的甜汤尽数震翻。
她接过念安抢回来的几封信展开,她忽然想起八岁那年,她第一次偷偷将写好的信塞进宋言初的书箱。
而她手中这封,恰巧是她最近一次写给宋言初的。
“言初哥哥:本公主命令你立刻来提亲!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来娶我?父皇说提亲的人都要排队到长安城外了。可本公主就想嫁给你,你要是不来,本公主就天天去太傅府门口堵你。你要敢娶别人……我就……”
杨嘉仪又羞又臊不忍再看,信上的内容她已经都想起来了。她写出这封信没多久,就闹出了她去太傅府门前,逼宋言初娶自己的事了。
再没多久,她就重生了。
这些信,承载的是她两世的少女情愫。可她从未收到过宋言初的回信,她也没想过宋言初会留着,更没想过还会被宋太傅拿出来。
“不必追了。”
杨嘉仪忽地冷笑,冷静下来的她自言自语:
“本公主倒要看看,宋太傅演这出戏,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那这玉……”
念安看了眼碎玉,问。
“既然碎了,就丢的远远的。我偌大的公主府,还会留一块碎玉不成?”
杨嘉仪摆摆手,叫念安处理掉。
这点破碎的玉片,捡来捡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公主府落魄了,连块好玉都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