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阅读好时代特征(四):政策开明
政府的政策是鼓励阅读还是轻视阅读,甚至是封杀阅读,这是阅读好时代还是坏时代最重要的特征。周朝就有图书馆——藏室。春秋战国,诸侯鼓励上策论,鼓励阅读。秦始皇焚书坑儒,尽管后人说焚烧的只是儒家典籍,医农工商的书籍还是放得过的,可无论如何那也不会是一个鼓励阅读的时代。
在中国古代,作为倡导读书的政策,最开明也最有效的莫过于开科考试。
汉代采取“选举入仕”的办法,主要由各地官员罗致名士,逐级推选人才,交由朝廷策试,通过者就可以成为官员。只是当时诏举没有定期,不像后来的科举选拔那么规制化。此外,汉代还有童子科人才选拔,年龄在12—16岁,能够“博通经典”的人才方得以选入太学培养,日后可以做官。
隋唐时期基本成形的科举制度,对于天下读书人无疑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和推动力。从我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来看,只要是比较风清气正的朝代和社会,官员们普遍好读书,原则上不读书是做不成官的,“学而优则仕”,成了一个悠久的良性传统。古代历朝的大多数官员是自幼入学,经过若干年严格的训练和伏案阅读,通过读书增长知识,提升自我的品格,有抱负的更是养成高远的思想境界,这才能“入仕”。这就是说,是读书造就了人才,读书成就了官员。没有若干年寒窗苦读的人,没有对经典学问有一定造诣的人,是不可能通过严格的科举考试进入官场的。官员一旦进入官场,日后晋升的条件,不仅要看其政绩,也要看其文化修养的高下,后者是前者的铺垫和补充。用人政策是最大的导向。古代读书人“入仕”的政策,自然对社会阅读的风气有许多好的引导和激励。
大凡延续时间比较长的朝代,都是比较鼓励阅读的时代。延续时间比较长的朝代,朝廷常常还会组织编修大型类书,让天下读书人为之振奋向学。初唐及中唐时期的类书《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白氏六帖》最为著名。《艺文类聚》是唐高祖时由欧阳询主编的唐代第一部官修类书。《初学记》是唐玄宗时的官修类书,被认为是类书编修中的精品。宋朝的宋太宗亲自审读规模很大的《太平御览》,收集摘录1600多种古籍的重要内容。明朝永乐皇帝(明成祖)朱棣,一俟政权稳定,即下令编撰《永乐大典》(初名《文献大成》),是一部比《太平御览》规模还要大的百科全书式的文献集,汇集了古今图书七八千种。这当然是偃武修文的盛举,也是皇帝重视文章和阅读的重要信号,对于社会阅读风气的形成大有益处。清朝康熙皇帝下旨汇编《古今图书集成》,乾隆皇帝主持编修《四库全书》,其中得失姑且不去论它,却也都是当时朝廷重视文章书籍,带动社会阅读的重要举措。
《太平御览》
我国古代书籍出版初期,大致是由官署刊行,整个宋元两代,也一直是官方出版为主流。到了明代,官刻本数量虽然在增加,可私人出版已经盛行,整个明代的私刻本书籍总量超过了官刻本。与此同时,用来经营赚钱的坊间刻本数量更是快速增长,可以用繁盛来形容当时书市的情景。据张秀民《明代南京的印书》一文统计,晚明时期南京官私刻书机构达二十余所,民间书坊更有三山堂、三乐斋、文英堂、文进斋、芥子园、宝仁堂、萃文书屋、富春堂、世德堂、文林阁、大业堂、嘉宾堂、少山堂、奎璧斋、孝友堂、三多斋、九如堂等57家,数量非常可观。特别引起现代出版史专家感兴趣的是,当时的官府竟然也在刊刻通俗小说,其中有《三国演义》《水浒传》,还有其他通俗性书籍《山歌》《四时歌曲》等。当时出版业进一步世俗化、市场化的趋势,当然十分有利于推动社会阅读。
晚清时期的社会阅读管理越来越趋向放松,尽管还发生过官署禁书的事件,但是,非常明显,晚清政府对文化的管理已经是强弩之末。同治七年,朝廷要求各省查禁有伤风化的书籍,只有江苏巡抚丁日昌最为下力气,着力实施了查禁淫词小说、邪说传奇的行动,查禁了《红楼梦》《西厢记》一类有言情内容的书籍戏曲和《水浒传》一类的邪说传奇,而且把禁书名目清清楚楚地开列出来,闹闹腾腾,张榜公布于大街闹市,等于为民间老百姓的快乐阅读开了一个书目,引得人们好奇心顿起,于是,“雪夜闭门读禁书”成了文人雅士最为快乐的事情。就是不识字读不了书的文盲,也难免寻着读书人讲禁书、听故事,以至于有人说:“按以上各书,罗列不可为不广,然其中颇有非淫秽者。且少年子弟,虽嗜淫艳小说,奈未知真名,亦无从遍览。今列举如此详备,尽可按图而索,是不啻示读淫书者以提要焉夫?” 这一次晚清最大规模的禁书反而成为一次阅读大普及,在阅读史上留下了一个笑谈。
晚清时期,西风东渐,真正能够动摇清朝统治的不再是什么淫词小说、邪说传奇,而是从西方引进的先进思想。可是当时官员对于这一类书籍显得十分驽钝,未能做出禁毁的反应。而许多洋务大臣,像曾国藩、张之洞等,脑洞已经打开,不仅不会追查阅读异端邪说的事情,甚至还带头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在两江总督曾国藩的倡议下,建造了中国第一艘轮船,建立了第一所兵工学堂,印刷翻译了一批西方书籍,安排了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对中国近代政治、军事、文化、经济等方面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湖广总督张之洞在“戊戌变法”前夕,写下名篇《劝学篇》,强调“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时成为中国学界的主导思想之一,而对于以往“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无疑是一次教育革命,对于整个社会的阅读政策有着颠覆性的改变。洋务运动以来,译书院、同文馆一类的翻译出版机构陆续开办,使得大量的外国先进思想著作能够通过翻译进入近代中国社会,晚清民初阅读繁荣景象由此形成。